一
娜娜从小就是一个没妈的孩子。
她的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农村小村庄，这里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饥寒交迫中，难得有一天舒心的日子。整天都是愁眉苦脸的。村民面黄肌瘦好像非常缺乏营养似的。他们那一双双满是茧疤的大手粗糙得就像老松树皮一样处处都裂开了口。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腊月三十、正月初一才休息两天，也只有这两天他们才大口吃饭、大口喝酒，他们脸上的皱纹里也才挤出两丝苦笑。这里的小孩一年到头虽然无忧无虑却也特别喜欢过年—— 因为这两天他们又可以穿新衣服了。
“没妈的孩子香根草”娜娜从妈肚里生下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了，至今还无法回想起妈妈长什么模样儿。娜娜的爸爸跟妈妈结婚后就经常吵吵闹闹，妈妈每天在家总是唉声叹气“嫁错了男人”，嫌婆家太穷。他把娜娜一生下来刚满月就借故回娘家去了，谁知这一回娘家就永远不会婆家了，后来又悄悄的跟着另一个男人跑广州去了。娜娜的爸爸倒是去了几趟娘家，每次都被丈母娘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不中用、连个女人都养不活、活该。这样过了几年，他爸也就习惯了单身没有再娶的意思了。只留下娜娜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自己独身到外面打工去了，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在娜娜记忆里没有妈妈的印象，更没有得到过妈妈的爱。她整天在家里跟婆婆爷爷最亲近，其次就是自己养的阿狗阿猫是她最好的朋友。每天天一亮她就起床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两眼无神的盯着远处的山，不知在想什么？其实他什么也没想，也没有什么可想。太阳慢慢地从天边升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婆婆爷爷早已扛着农具出了门，院子里的几个小孩子也随着爸爸妈妈出门了，他只有独自一人在家坐在屋檐下一双小眼东瞅矁西瞄，小花狗悠闲的躺在他身边，阿猫也亲热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快到中午了，其实是下午常才见爷爷奶奶扛着农具回家。不一会儿，屋顶是生起了袅袅浓烟，那是奶奶在灶屋里做饭。爷爷躺在堂屋的竹椅上狠狠地抽着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烟声我在屋檐底下也听得见。没过多久，奶奶就喊吃饭了。说起吃饭，其实太简单了——没有桌子也没有菜，我们祖孙三人一人端着一碗红薯饭和着辣酱就算吃饭。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五六年。
七岁那年爷爷赶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书包，笑着对娜娜说：“爷爷明天送你去读书！”她从爷爷那深陷的眼睛里似乎看了什么，也似乎读懂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读懂。总之，她似乎理解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爷爷果然把她送去上学了。
一路上娜娜好奇的问爷爷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爷爷随便答一句，有时干脆一言不发。爷孙二人来到学校——说是学校，其实不过是一个大院罢了。院里住这几户人家，一个院坝就算做操场。娜娜跟在爷爷身后蹑手蹑脚来到教室，只见教室前面端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前面墙上挂着一块木板——黑板，里面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有的年龄比我大得多，有的跟我差不多。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复试班”。爷爷在那儿跟老师说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教室——其实这就叫开学报名了。事后爷爷就把她一个人丢在教室里，自己悄悄离开了。
娜娜独自一人留在教室了。黑乎乎的教室真叫人害怕，他差点哭出声来，只有眼泪在眼眶眶里打转。坐在教室一角的娜娜及不哭也不笑，又没有同学和她玩——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啊！连平时跟在她身边的阿狗阿猫也不见踪影。娜娜好孤单啊！好害怕啊！到了下午放学爷爷又到学校把我接回家。回到家里，阿狗阿猫又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她只要一看见他们心里就不感到害怕了，又充实了许多。
第二天上学她是死心塌地不去了。
天刚蒙蒙亮爷爷就把娜娜从梦中叫醒，吃过早饭，梳洗完毕，奶奶又把书包背在她背上。娜娜一听说又要到学校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娜娜，莫哭。放学回家奶奶给你买糖吃！”
“不准哭，走！去把书包挎起，我送你到学校去。”说完拽着她就往外走。当然娜娜是死活不想到学校去就撕心裂肺地大声哭着——哭得声音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奶奶出面说话了。“她不想去就不去了，等两天再说。”这样，今天书是没去读了，又在家里与阿狗阿猫捉迷藏了。说实在的，学校有什么好玩的。昨天一到学校她就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教室角落里没有人陪她玩，多没意思，还不如在家里跟阿狗阿猫在一起有乐趣。
二
今天下午同学们正在做清洁卫生，天空中突然一阵狂风大作，接着就是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眼看就要来了。
六月天就像娃娃脸说变就变。早上上学还是霞光万丈，天边挂着一轮火红的太阳。又有谁会想到今天会下雨，而且还是倾盆大雨。
教室外屋檐下挂着一道道雨帘，雨点密密麻麻的打在操场上。不多久操场上就有一层厚厚的积水。山上洪水横冲直撞，小河里河水暴涨。呈现在眼前的到处是一片黄色，一种带着泥浆的黄色。泥水，到处都是泥水，横冲直撞的泥水。满山的红色，整个山村山洪暴发，远远望去就像一头发怒的红色怪物，横冲直荡，令人毛骨悚然。娜娜在教室里吓呆了，浑身直抖。
暴雨下个不停，老师把全班同学安排在教室里等爸妈来给他们送伞。
暮色慢慢的笼罩着整个山村，很多同学都被家长接走了。娜娜独自一人呆在教室里看着窗外，坐在教室里痛哭不已——只有她一人在教室里。
三
今天上午第四节体育课，娜娜又把张艳打得头破血流。
张艳是张家的独生子，而且世代代单传的独生子。当然家里都把视作“掌中珠”，看做心中的希望。由于在家的地位尊贵，大家对他百依百顺，稍有不从就会摔蹄砸碗；在学校就更霸气，周围的人都必须绝对服从他的意志，否则就要给他难堪。今天体育课上张艳叫娜娜去把乒乓球捡回来。当然娜娜是不愿无缘无故的帮他拾东西，也就当做耳边风装作没听见一样。
张艳娜娜不听使唤就站在乒乓球台上大声的骂道：“娜娜，你妈的。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有傲气?”.。
娜娜是一个从小就没有妈的苦命孩子，连妈长得什么样儿也没见。他最恨别人说他没有妈。今天张艳不是间接骂她是一个没妈的孩子吗？当时他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冲上去一拳砸在张艳脸上。顿时，张艳整个脸就像开了朵大红花。鼻血直往外涌，两眼直冒金花，两耳“轰轰”叫个不停,一下子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哭都哭不出声来……
临近放学，王老师把娜娜的爷爷奶奶通知到学校。爷爷奶奶一到学校就把这件事情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当时肺都气炸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其实爷爷奶奶平时也非常痛恨别人说娜娜是个没娘的孩子。爷爷两手叉腰、站在操场上大发怒气。还是王老师千拉万劝才把他们拽进了办公室。
娜娜一开始听说老师把爷爷奶奶叫到学校来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以为爷爷准会狠狠的凑她一顿。没想到爷爷奶奶不但没有打骂她反而还骂张艳是个没教养的孩子。这时他又破涕为笑，扑进爷爷怀里。
回到家里后夜幕降临了一家三口人又围着火炉取暖。娜娜一个人独自坐在屋中央一想起今天中午的事就害怕。当时张艳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总是出现在眼前。王老师把两眼瞪得圆圆的，盯着娜娜眨都不眨一下，恨不得吃了她的肉；他把双手举在半空中似乎要打下来，手掌将要接触到娜娜脸时又把手缩了回去。
哎，娜娜打张艳也不能全怪她不对。娜娜想到这里又哭出声来。爷爷奶奶听见她独自一人在堂屋里哭知道他是白天在学校受了委屈，就走过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说：“娜娜，别哭。有爷爷奶奶在，我看今后谁敢欺负你？”娜娜倒在爷爷怀里顿时止住了哭声，似乎找到了靠山。
四
娜娜就这样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下，一晃又是三四能过去了。没想到又过了几年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了。孤独的娜娜就整天在泪水中怨天尤人。在她眼里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和她作对，所有的事都不顺。孤独的娜娜身上又增添了一股逆反的情绪。
五
王力今天书包里带着一件艺术品——一件非常精致的木雕。昨天王力的爸爸从广州出差回来恰恰是王力的生日。他爸就把他珍贵的木雕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王力把这只木雕带到学校来准备在生PT的时候摆在桌子上与朋友一起观赏。
娜娜一见这只木雕，眼睛一直盯着这只木雕一动不动。心想，“我要是有这只木雕该多好啊！那时我也可以在同学们面前炫耀炫耀。哎，谁叫我没有这样好的爸爸，我咋不生在王力家？”
上课了，娜娜坐在教室里目瞪口呆。整节课呈现在眼前的全是那只木雕——多么精致、多么漂亮啊！她想，“要是落在我手里该多好啊！”
下课了，娜娜又不自觉地做坐王力座位上去了，两眼直直的盯着课桌的书包。
第三节是体育课，全班同学都在操场上集合。只有娜娜一个人生病躺在座位上。整个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教室里玩耍。娜娜躺在课桌上两眼向教室四周瞅了瞅，又不自觉地来到王力座位上。他两手颤抖着伸手拉开王力的书包，提心吊胆的拿出那只木雕看了一会儿又迅速地塞进王力的书包。就这样把木雕拿出来又还回去不知有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心不甘的把它放回去。
临近下课了，娜娜还在王力的座位上，两眼盯着木雕心里总是想“我要是有这个木雕多好啊！”只见他迅速地从书包里拿出木雕放进自己的包里走出教室，假装到厕所去了。
六
一会想起那次在教室里偷拿木雕的事，我就心惊肉跳。幸好至今没有被人发现。
昨天，休学在家的张三又教会了我抽烟。那吞云吐雾的感觉才爽呢！
七
娜娜坐在教室里翘起二郎腿，正在腾云驾雾，那从嘴里吐出的阵阵烟圈让她陶醉得忘乎所以。
眼看腰包里一分钱也没有，还好有人救济了她一下。
早晨刚一上学，李刚就笑眯眯地来到教室从兜里掏出一张100元钱。那鲜艳的色彩一下子映入娜娜的眼里，她差点高兴的大笑起来。下课了，他邀约了几个哥儿们在厕所里拦住李刚从他手里强行把这100 元钱抢了过来，还踢了她几脚并威胁他说：“你如果去告诉老师，小心我们打死你！”然后哼着小曲到商店里买了几包烟，剩下的又买了几瓶酒。
下午放学后，王老师又把他们的家长通知到了学校。
几个家长在回家的路上都耷拉着脑袋，个个低着头只顾往前走。一看就知道，王老师肯定把他们又熊了一顿。
娜娜老远就看见爷爷沮丧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今晚回家说不定又要挨揍了。哎，干脆哥儿几个不回家明天到学校再说。
第二天他们几个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只见王老师也在教室里，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一屁股坐在位置上。王老师气愤的走到他们面前……
八
王老师被打了 。
娜娜的爷爷气疯了。
哎，谁之过。
爷爷奶奶的溺爱？
妈妈的出走？
爸爸的遗弃？
老师的冷落，态度的粗暴？
总之，我也说不清。但似乎都有责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