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萌芽（岁月留痕中篇第八节0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多事之秋，经历的艰辛与苦痛，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是年二十七岁，这是人的一生最关键的时刻，当时象学业、事业、婚姻等重大问题都已到了亟待解决的时候，可是这些重大问题又都遇到非常难以克服的困难，而步履维艰，匍匐前进。
在学业方面，进入高中课程，难度愈来愈大。
在事业方面，虽然离开了车间，到了科室，但仍属小卒一个，一个办事员远不能满足内心的需求。尤其是当看到那些水平能力远不如自己的人却高高在上，心里就充满了不平，所以不甘平庸，不甘落后的思想仍在激励自己要不断地拼搏和抗争。
我感到这是一场与命运的抗争，这是一场与不公平、不公正的社会现象的抗争。
在婚姻问题上，眼望昔日的同伴们都已成双成对，找到自己的归宿，而我却依然一筹莫展。
这一桩桩、一件件恼人的事缠绕着，内心岂能不焦灼万分。
其实爱情的种子早已在内心深处萌芽。
在一九七二年迟我一年进厂，却比我大一岁的一个女子，在进厂后不久，我就对她产生一种特殊的感觉。
那时我还在保管室做保管员，我经常站在老保管室的门口望着新来的筛煤渣的青工队伍中一个瘦弱的身影，经常穿着一件已经褪色的方格旧布春秋衫，多年后它还依然挂在厂会计室的墙上。
对方的端庄持重、寡言少语、勤劳朴素、言谈举止、思想含蓄成熟又大方得体的风格与当时社会上许多粗俗不堪，轻薄无知、忸怩作态、骄狂傲慢的女子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感到，在这社会风化低落的环境里，尚能具有如此的品格，是很难能可贵的。而这种品格、这种风格也正是我多年来潜意识中所向往的那种女子，特别是当看到她七八年来如一日，心中卞觉得更加信佩。
也有许多人认为她深沉、有人认为她社会经验很足，（略带贬义）有人认为她深不可则，有人认为她古怪，还有人认为她鬼精等等不一而足。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她更是引起我的注意。
大概是在一九七三年某月的一天，工厂的财务科长突然把我叫到财务科。这位科长女、姓高，那时就年近50 ，是我市财政局的一名资深科长，被下放到基层锻炼。她待人和蔼持重，很受人尊敬。
她每天阅读一份参考消息，这在当时属内部刊物，就连我们的厂革委会主任都看不到，而工厂的很多重大的生产经营决策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那天当我进了财务科门后，只见高科长面带微笑，以很亲切的口吻对我说“小程，来，坐”。
我按照所指的位子，带着一丝不安的心情，有点拘束地坐了下来。
“小程，你会打算盘吗？”高科长以试探的口吻问道。
我小声地甚至带有一点怯怯地答道“我有点会”
随即高科长拿来一把老算盘，出了两条加减题，示意叫我打打看。
我立即信手打来，结果丝毫不错。我当时感到高科长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高科长接着又问“你会乘法吗？”
我仍然怯怯地答道“我也有点会”
高科长随即又出了两条两位数和三位数的乘法题。
我稍一凝神，举手又噼里啪啦地打了出来，仍然丝毫不错。这时高科长脸上流露出喜悦的表情。
接着高科长带着一丝兴奋和几份试探的口吻又问道“小程，除法你会吗？”
这时我虽仍有点怯怯的，但要比开始时多了几份自信地答道“我也有点会”
高科长满脸含笑地出了一条除法题，当然又是完全正确。
珠算的除法过去称之为归除，综合了加减乘的基本打法，除法口诀易与乘法口诀相混，所以当时在同年人当中会的人很少，就连当时财务科的人除高科长以外，其他人都不会。
这时高科长的喜悦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她仍以和蔼亲切的口吻问道“小程，你的算盘是怎么会的？”
我这时已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以一丝不无自豪的口气平静地答道“是我父亲在我小时候教我的”
“哦……”，高科长若有所悟地会意地点点头说“好，你先回去吧”。
这事过后，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过了几年我到了科室后才知道，高科长当时要培养我当会计，在那个极左思潮猖獗的年代，工厂要使用一名财会人员都必须要填表报请上级主管局批准，由于我的家庭成份不好，是资本家兼地主，主管局以社会主义的经济大权不能掌握在黑五类的子女手里为由，未予批准。
仅管事情未成，高科长那慈祥的、带着赞许的微笑的面容和亲切的话语，至今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高科长重新选择的人，竟然就是我所关注的那个筛煤渣的女孩。从高科长选择会计人选的角度来看，也说明了我和该女子之间具有着一定的共同之处，所以这更引起了我对她的关注。
这个女孩的家庭成分也不是很好，但没有我家的成分严重。高科长也总结了我的经验，便未予申报，先行试用，搞一些财务科的边缘工作，如清产核资、工业普查等等，待后来政策有所松动，她也就顺其自然地留下了，成了一名正式的财务人员。
这件事显然高科长也不知道上级对成分具有如此严格的要求，否则她也不会申报了。我在客观上起了一个趟地雷的作用，在社会生活中有时首选人选也能成为坏事，第二名反而能获得意外的成功。
相反，如果高科长首选的是她，未获批准，那我成功的希望就很大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以后的生活道路就会平坦得多，只是人生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如果。
那个年头，唯成分论的极左思潮不知坑害了多少人的前途，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我的这个委屈微如尘埃，比我的委屈大几千倍的人和事又何止千千万万。我只是在人生的起步阶段又一次被扼杀了宝贵的发展机会。
该女子来到财务科后，勤奋学习，刻苦专研，业务水平不断提高。
据我观察，她思想含蓄、深沉、谨慎、成熟、不卑不亢、原则性很强，一般不多言语，平常虽也和善待人但却从不深交，所以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和人们普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世人感到一种疏离感，一般人对她的印象都觉得不太了解。
这一切特征都与她的年龄不相适应，显得过早的成熟，像是受过很多挫折后的人的那种成熟。
其实这些性格特征大多数都与我倒有点相似之处，只是我还不及她的处事老练罢了。
几年来，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每当听到别人谈及她时，我都特别地留神倾听，对她的一点一滴的信息我都从不放过，并产生浓厚的兴趣，一一牢记在心里，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我每天都在认真计算着上班的时间和路线，总希望能在上班的路上遇到她，能看着她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行的身姿，看着那水蓝色的纱巾在穿行的人群中忽忽飘动，我便远远地追寻着心中的目标一路前行，心中感到无比的惬意。
那时全市都没有自来水，我们工厂吃用水都是从后门城河中挑取，那是从长江流来的浑浊的江水，倒在大水缸里加上明矾沉淀后取用。当我们同时在水缸里舀水淘米时，我心中总是激荡着一种别样的感觉，一颗心总是在怦怦地剧烈跳动。
在那滴水成冻的寒冬，人们淘米总是将那刺骨的冰水舀入铝制饭盒，盖上盒盖后加以摇动震荡后倒出乳水，连续几次而净。而只有她每次都是将手伸入冰冷的水中，一把一把地搓揉米粒，再倒出乳水，并反复为之。从其小事可见其不畏寒苦的精神，和做事认真的态度。
我在车间当记录员的时候她已到财务科当材料会计，我每个月将车间的材料耗用单报给她时，我总是把各项材料的耗用情况汇总计算的精准无误。
所以从一九七三年开始，她就像一个美妙的幽灵一样钻进了我的内心，而驱之不去。并逐渐在心灵上萌生出一股深深的爱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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