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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的味道
  文 / 璞石
   我是小贵,乡亲们都这样叫我。大名杨得贵,父母给我起这名的时候,我想应该有他们的祝愿在里面吧。­
   我刚刚结了婚。苦恋多年的情人二丫,终于做了我的老婆。二丫小巧俊俏,连说话声音都那么婉转动听。有时我就常想,如果就一种选择,我宁愿听她的声音也不听邓丽君的歌。在我们恋爱时,我同样对她这样说过,当时她可是鼻涕眼泪的感动了好一阵子。我们是海誓山盟着,牵手走进这婚姻的围城的。围就围吧,反正我和二丫也没想走出去。­
   我们的日子很甜蜜和美。婚后第二年的腊月,我们的女儿诞生了。望着可爱的宝宝,心里满是幸福的憧憬。爸妈看着孙女的眼神却不那么明朗,好像找不到眼里那种欢喜的光。我心里明白,这是农村的封建观念在作怪。所以每次我抱着女儿的时候,总是旁敲侧击着跟二丫说:二丫,咱闺女真象你,漂亮,要是再生个象我的就好了。二丫总会给我个白眼球说,你说生就生啊,说象谁就象谁?你知道这生孩子有多遭罪吗?­
   呵呵,不过说归说,怨归怨。这第六年头上,二丫还真争气,给我生了个象我的大胖小子。我感觉那幸运天使在使劲儿抱着我呢。过着儿女双全的日子,这转眼儿女都上了小学。我却渐渐地发现二丫的情绪发生着变化,她的声音也不动听了。常带着怒气的口吻说着我:就知道整天在地里干那点活儿,东家拆拆这个,西家修修那个,你也不收费!可惜你那一手电机修理的手艺。这孩子都大了,到处都用钱,你秋收完了出去赚钱吧!赶春天前拿钱回来。我心想,我这也没出过门啊,连小工子也没做过,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可看着二丫那整天阴沉的脸,还真不好受。得,就出去走一趟,这算不算城里人说的“下海”?我小贵子也下回海,想着我就苦笑着对老婆二丫说,行,我出去看看,等我开春儿拿钱回来吧。­
   要说这人啊,倒霉、走运、有时也就是一念之间,或遇到一个人的事。包括二杆子和二丫,后来我想。这不,临冬赶集时,我遇到了邻村的同学二杆子。这家伙几年没怎么见,光鲜了许多。皮衣皮鞋皮手套,就差皮裤了,我想他那腰带也该是皮的吧。二杆子叼着烟问我:“嘛呢,老同学?”我编啊,不能让他看太扁不是,“哦,没啥事儿,看看菜价,想倒腾点菜,挣点零花钱儿。”二杆子边递烟边打量着我说:小贵,你干那干嘛,死冷寒天的在那蹲着,能赚几个钱?跟我玩儿去吧,比那来钱容易还多。我听着挺有兴趣,问他什么买卖这好。他拉着我进了集市旁边的小饭馆儿,说咱边吃边聊。酒菜间,我知道了他是靠玩牌营生的,也就是赌博。点儿顺的时候,进个几百;不顺的时候,输个百八的,总算下来还是赢。这方面,这小子我相信,心脑鬼机灵,除了上学不行,其他方面没见他吃过亏。看着他那一身行头,我相信他是有赚没赔的。­
   经不住二杆子赚钱的诱惑和老婆二丫要钱的逼迫,我也随二杆子干起了玩牌赌博的营生。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五百块钱,我就走在了这条刺激的路上。在二杆子的引荐下,我落脚于一个常年的赌场。有人给做饭,有地方睡觉,交的钱也不多,挺舒坦。虽然比不上澳门的葡京大赌场,但总比卖菜强百套了。刚来的十几天,我感觉幸运之神还是抱着我的,几乎是十赌九赢。期间回家了两次,奉上两千来块钱,换取了二丫满意的笑容,当然,她也好好地犒劳了我一番。她喜笑着问我这钱怎赚的,我说是倒腾辣椒赚的,还有板有眼的说,从保定望都进的羊角辣椒,拿到各个集市上批发。二丫深信未疑。­
   在后来十几天过后的日子里,幸运之神不再抱着我,转而抱向了别人。看着自己的囊中日渐羞涩,我如困兽一样地挣扎着。当最后一个子儿输掉的时候,我被赶出了赌场。望着天空昏暗的颜色,我的心彷徨困惑到了极点。风吹着前方野地里的电线,呜呜作响。看着那每两根电线杆间,跨度五十来米的铝质电线,我眼前一亮。何不剪几跨铝线去卖,换取点赌资再去翻本儿?我就象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兴奋的想。小心点,应该没事的,我自己鼓励着自己。于是我回到家,拿了剪线的工具。老婆二丫见我并没有带钱回来,反而从家里拿了三百多块,烦躁地数落着我。我应付着说下次拿回来,等这批辣椒批出去。­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的手伸向了用于农田灌溉的输电线路。那每一跨都有五十米的铝质电线,被我轻松地剪断,落下来。起初是一跨两跨,后来是五跨六跨的剪。卖给废品站时,我将其剪成长短不一的小段,这样方便运输,还可以避免点儿怀疑。我拿着卖铝线的钱,重返赌桌。我开始穿梭于赌场和废品站之间。赌场的老板娘看我有了钱再赌,满脸的堆笑又回到了她的肥脸上。我心里骂着:臭婆娘!长了一双狗眼!­
   这段日子我有时输有时赢。赢的时候就回家去送给我的二丫,当然我也留够胡吃海喝的钱,并且换掉了那辆破自行车,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运送铝线有效率啊。输的时候,赌资稀少了,我就继续去偷剪铝线,换钱,再赌。因为我还想着赢它几万回来,开春给孩子们交学费、买衣服,这来年的地里也得投入呢。这段时间,总听人传着大野地里的电线丢了不少,好像已经报案了。我偷偷的想,管他呢,应该怀疑不到我,村里人都知道我出去做买卖了。再说我都是穿着比自己正常鞋号大出两号的鞋偷的线,应该查不出来我的。我安慰着自己。当我在赌场里继续乌烟障气赌钱的时候,村里已经组织了巡逻队,专门看管输电线路。­
   风声紧了,可这手头的钱又输得差不多了。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去偷,不偷哪有钱赌啊,不赌怎能往回赚钱啊。我想这就叫饮鸩止渴吧。这晚,我悄悄的潜到电线杆旁,借助攀爬工具上到了杆顶,开始剪线,在我的眼里那就是钱。突然,远处的手电筒光和脚步声,惊得我一身冷汗!坏了,巡逻队朝这边来了!我急忙收起手里的剪线工具往下窜,可忙中出错,一只脚的攀爬工具掉了下去!这响动更惊动了巡逻人员,就看手电筒的光剧烈上下左右摇晃着,是有人向这边跑着来的。等我狼狈地到达地面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大柱子看到了我。这大柱子和我有点拐弯儿亲戚,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像是再说:怎么是你?!我羞愧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连攀爬工具也没来得及拿。这大柱子够意思!包括后来我也这样想。他站在原地,嘴里大喊着抓贼,却没有去追我。等到其他巡逻队员赶到,我早已逃之夭夭。­
   经历了这次骇人的风险,我决定不再去偷剪铝线了。这活风险又大,又卖不了太多的钱。我又打上了水泵电机的主意,那物件里可是有不少紫铜的线组,铜可比铝值钱多了。而且还用不着爬高,体积小还方便运输。恩,打定主意,以后就这么干…­
   我有挺长时间没有回家了。这天赢了钱,我回了躺家,看望年迈的父母和正在上学的孩子。我并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家。我在家做了两天的良民,过了两天正常人的日子。临走时,老婆二丫偷偷地问我给她的一千块钱是不是赌钱赢来的。我心里一凛,想,她怎么知道的?我无辜似的反问她,听谁瞎说的。她说,有人说看到我在附近村的路上骑着摩托,是从赌场那家的方位出来的。我信誓旦旦地否认:哪能啊,我在倒腾辣椒呢,去邻村干嘛?二丫算被我瞒过去了。最后走时二丫告诫我说:不管你钱是哪来的,你往家里拿就行,别在外面找女人。干什么事小心点,你要是被抓了,我可不管你!唉,这话我听着咋这么凉呢。我反问她:你看我象找女人的人吗?的确,这点我很自信,但至于其他事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没办法…我悻悻地想。­
   赌场里真是风云莫测。在手头又一次拮据的时候,我实施了我第二套换取赌资的方案,偷电机里的铜。这点是难不住我的,因为我本身就是个修理水泵电机的好手。左邻右舍、各小组的人,少求我帮忙了吗?我暗自庆幸自己有这门手艺,当第一台电机被我解剖开的时候,里面红亮亮的铜线,让我兴奋不已。我仿佛看到了赌场上,大把大把的票子,装进了我的口袋。经过半个晚上的拆卸,第二天卖出去的铜,确实换回了比以前更多的赌资。我拿着这些钱,在赌场里又是一番没日没夜的鏖战。赢钱的时候,我会返回家里交给老婆二丫。输了钱就再去偷电机里的铜换钱。我象一只辛勤劳作的蜜蜂,奔波于废品站和赌场之间。不,也许我更象一只苍蝇吧,或者一只臭虫…­
   我的胃口和贼胆渐渐膨胀,到后来我已不屑于小小的电机了,我又瞄上了田野里的变压器,那里的铜更多、更重。我总是象电影里的侦察兵一样,迂回猫腰,绕开巡逻人员,悄无声息的挺进。我的战果就是斩获一堆一堆的铜,第二天换取大把的赌资。就这样我沉浸在偷和赌之中,过着与常人不同的刺激堕落的日子。我在赌场的威望越来越高,已经超过了我的领路人二杆子。这一点,从老板娘对我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来,她总是那样一副嘴脸。因为我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赌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般人谁能挺得住?还就得我小贵子。­
   正当我得意着在赌场豪赌,我那从赌桌上发财的梦还没做完的时候,就被警察找去问话了。这一进去,我就再也没能出来。纵使我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还逃不过公安干警的法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应该是这意思吧,我想。因为案情重大,他们组织了省一级的侦探精英来侦破此案。因为这个案犯,也就是我,太猖狂,破坏农田水利灌溉,破坏农业电力设施,而且屡屡发案,影响恶劣。我逃不过侦察员们鹰一样的眼睛,抗不住审训员强有力的证据的敲击,我只能招了。至少这样我可以吃个好饭,睡个好觉,我注定逃不过法律的威严和自己内心的要命的煎熬。­
   我被干警们带去指认现场前,在拘留所里吃了一顿丰盛点的饭菜,否则我哪有力气再去行走。指认现场的时候,我路过家门,向里望时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大门紧闭着,静悄悄的里面。在现场,我都惊讶于自己作案的面积,因为我走得很累很累。我更震惊我的破坏能力,我已无话可说…­
   指认结束的时候,我被重新戴上了脚镣,我的双手被铐在村长家的压水井上,闻着干警们和村长桌上飘过来的饭菜的香味。我头也不敢抬,我已经没了作案时的勇气,院子里、院墙上,都是看热闹的村民乡亲。在他们此刻的眼里,我已不再是那个助人为乐的小贵子,是一个害民的罪犯了。我把头低到最低的两腿之间,想找个地缝。­
   接下来就是我等待宣判的日子。这段时间度日如年,心脏都不给我好好规律的跳了,我有气无力的活着。这期间不准探视,如果可以,我想老婆二丫也许会来看我吧,会吧?­宣判的日子还是到了。我站在法庭上听到了如五雷轰顶的两个字:死刑!接下来,我看到审判长威严的嘴在动着,却什么也听不到,再接下来,天刷的黑了下来…­
   我再醒来的时候,我不在拘留所了,已身处市里的监狱,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等待死刑的犯人。在这段日子里,我想念年迈的父母,心爱的孩子,还有经常向我要钱的老婆二丫。可是到我被执行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到他们半点的身影。据狱警同志告诉我:他们嫌我丢人,所以都不肯来看望我一眼。更有一个能让我起死回生的机会,是老婆二丫当着法警的面给回绝了。狱警告诉我:只要能拿出几万块钱给国家,作为赔偿和罚款,我就有机会不死。改判个死缓,然后无期,然后就是更有希望的然后。可我那老婆二丫二话没说就给断然拒绝了,确切说她当时说了一句话:“我不管,没钱!”这就是我的老婆二丫,还是那个二丫吗?­
   一年以后,我没有等来起死回生的好消息,我被政府执行了枪决。当那颗正义的子弹射入我头颅的时候,我感到那是一种绝望的冰冷和悲苦。我成了村里第一个尝到了子弹的味道的人。­
   我的灵魂飘了起来。看着那地上死狗一样,没人收尸的壮年尸体,我想起了青年时二丫和我的海誓山盟。­

2011/3/15 23:20:16 发表 | 责任编辑: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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