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之四）
（摊头书站）
本人极其有限的文化知识本不该对文字产生什么兴趣，但对文字的兴趣就是这么从生活的岩缝中倔强地冒了出来。大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味道。这个兴趣除了有些是受到家父的影响外，那就是从小学时非常喜爱看小人书开始的。
听家父说他们那时的人学习也分几个档次，开始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后来是学论语、大学、中庸，家父也就只学到这个档次，再高的档次也就不太清楚了。仅就其国文水平而言，应比现在的高中毕业还要强些。
就像还珠格格中小燕子说紫薇说起话来总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很好听那样，在父亲的说话中经常在不经意间就冒出一个什么成语，或是一个什么诗句来，在我幼小的心中总觉得是那么的好听，又是有点深不可测的感觉。
记得有一次，我大概就在十岁左右的时候，父亲站在窗前看着小天井里长的一丛苍翠的天竺对我说：“窗前蟋蟀叫，你接一句下联试试看”。可那时我是怎么也接不起来的。
过了几年我心里还是记着这句话，也就在摆摊的这段时间，有一天回家我对父亲说“几年前你问我的那句话，现在我说四海皆秋声，你说行不行”，父亲当时笑笑说“孺子可教也”，当时我也不懂孺子可教的意思，但我知道父亲比较满意，我像获得极大的褒奖和鼓励一样，对这方面的事儿就更带劲儿了。
没事的时候父亲总是要我们练毛笔字，要么就叫我们学打算盘。由于后来特殊的生活经历，毛笔字是没有练成，但算盘打得还可以。
同辈的人都知道，那时泰州市有个薛仁山私人书店，很有名，专门出租小人书，当然也有坐在店里看的。
我把积攒下来的有限的二、三分钱，总是期盼着星期天到书店去租几本小画书回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美美地看他一通，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美美地享受一份精神大餐。
小人书我不仅自己看得好玩，我还默默地要求自己能把他讲出来，能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当夏天乘凉的时候小朋友们在一起就要求轮流讲故事，而他们哪有我准备得那么充分呢？那好，他们讲不出来，谁要听我讲故事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借画书给我看，这就形成了良性循环，还开拓了书的来源。
那时看小人书，其实就和现在看电视剧差不多，画面差不多，只是没有音响，但却有文字，应该说看小人书一定会比看电视剧收获要大得多，只可惜现在的孩子只看电视剧不看小人书了。当然现在也多了网络等其他现代媒传。
两年下来书店的画书已经都被我看得差不多了，兴趣也越来越浓，便逐步从小人书转向了少年文艺，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寓言故事……。
自从辍学在家摆小摊后，由于羞于守在摊头，于是就躲在人行道上看小说书。那时书的来源主要是各人家的家藏，因为在文革期间新华书店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书，我也没有时间去买，我也没有钱去买。
我摆小摊倒也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我把张三的书借来看好后再借给李四看，我把李四的书借来看后再借给张三看，甚至有是有四、五方的多级周转，这样我的小摊就成了周围看书人的中转站，表面上他们都是来向我借书，但条件是交换，这样我的书源就更加丰富了。也有一点像现在有人搞非法集资那样的小把戏。
在这期间我阅读了大量古今中外的书籍，只要能借到的，有什么书就看什么书，记得都有像红岩、红日、野火春风斗古城、青春之歌、敌后武工队、沸腾的群山、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红楼梦、东汉演义、西汉演义、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封神榜、隋唐演义、包公案。彭公案、济公案、古文观止、二十几本的线装本孟丽君脱靴、唐诗。宋词、红与黑、简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基督山伯爵、茶花女、少年维特的烦恼，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人性的证明、福尔摩斯侦探集等等，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的现在已经记不清的杂书，反正是有什么看什么，漫无目标地乱看一通。
每当黄昏降临的时候，我常常在昏黄的路灯下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书。有好心的认识我父亲的人看到后都善意的对我说“小程啊，天黑了，在这样的光线下要把眼睛看坏的，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是你爸的好朋友，你告诉你爸，就说是我说的”，多么善良的人啊，可是当我看到入神的时候就一切都不顾了。
这段经历使我感到人们无论生活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下，总自有他快乐的一刻，我在那段时光唯一能感到快乐的事情就是神游在书本故事情节的世界里，这既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也是对一种全新的精神生活的追求。我常常被故事的内容所深深地吸引，为主人翁的精彩壮举而感动，我在无形地接受着各种英雄人物的影响，甚至幻想着要做一个能像他们那样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世间的一切事物总是有得有失的。当时我为了看书却是耽误了不少生意，但由于看了这些书也增长了不少知识。
由于受到这些书中主人翁思想的影响，在我后来的生活中，在潜意识里一直都想做一个正直的人，做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对国家、对民族、对社会进步有用的人，这些想法都因在那个人生的时间段看了那些书后而深深地融入了血液中，扎根在骨髓里。
这段看书的经历对我也产生了很多不利的影响。
首先是促使我在内心里进一步加深了不甘心处在这个阶层的强烈愿望，形成了现实生活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而在思想和精神生活却生活在另一个美妙的世界里的矛盾状态。
其次是这些书读多了自然会对人的行为规范，道德观念产生一定的影响，在那个年龄段接受这样的教育效果是显著而难以忘却的。但是，在后来的人生实践中用这样的观念去指导我们的行为，在现实生活中中很多地方是行不通的，是要吃亏的，是要走弯路的，甚至会说成迂腐、呆板、固执、太正统、不合潮流等不切实际的看待，从而形成了所谓的‘道不同’。
这种尖锐对立的矛盾冲突，在今后几十年的社会生活中一直都很难得到较好的统一，虽然付出了超越常人的努力，但前途的发展和收获并不成正比，从而成为了几十年曲直社会生活主要的思想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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