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雨后还要有雨,如果忧伤之后还是忧伤,请让我从容面对着离别后的别离,微笑地继续寻找一个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你。
梁山伯,今天我又来到了这颗香樟树下,风儿轻轻吹,温柔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缝洒下,穿过我的头发,穿过我的眼睛,穿过我的青春……耳边响起了那久违的旋律,马文才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小时候的我不穿花裙子,也不留长发,只是顶着一个干净利落个男孩儿头。在我看来这很潇洒,不像其他女孩儿每次洗头时都鬼哭狼嚎的。那时的我可是个孩子王,整天上窜下跳,常气得老妈用鸡毛掸子伺候,估计屁股已经被打出茧子了,所 以我仍是死性不改。
天气大好,我坐在地上摆弄着泥巴,捏着手中的杰作,旁边的小孩子瞪眼吧嗒吧嗒的瞅着。不知半路从哪儿冒出了个白衣飘飘路人甲,摸了摸我的泥人儿,指着我不屑地说:“真丑。” 说完还把沾满泥巴的手在我身上蹭了两下。
当时的我已经气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还不忘吸了吸快要流出的鼻涕,双手紧握成拳。
“喂,你叫什么?”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我。
对于他的提问我只是充耳不闻,可他却来了兴趣,他指了指我因感冒而擤得有些红的鼻子,半天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你叫马文才吧。”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爆笑,“叶子,叶子变成马文才了,哈——哈——。”瞧,他们已经笑不成声了。
可罪魁祸首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站在一旁看着这出他导演的闹剧。士可忍孰不可忍,我一把拽过他的胳臂,恶狠狠的蹬了他两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尽了吃奶的劲一口咬下去,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划破长空久久萦绕,这声尖叫可是我那年夏天听到的最美妙动听的音乐。
“你——你——你怎么咬人?”他气得脸也绿了,话结也巴了,看来气得不轻。
“大家彼此彼此,祝英台。”我故意把后三个字咬得很重,说实话,眼前的男孩儿长得太过秀气,尤其是那水嫩得可以掐出一把水的皮肤,太让人羡慕了。如果他是一女的,长大后绝对是个美人儿。
听到这个“美称”的他显然没反应过来,而我则是趁机开溜,“英台妹,再见!”我大手一挥,一溜烟儿跑了。
时间可以让你有足够的耐心了解一个人,使陌路成为朋友。
祝英台和马文才都已渐渐长大,只是祝英台依旧白银飘飘,而马文才穿起了花裙子,也留起了长发。
祝英台每天下午都会背着他的大提琴到香樟树下练习,音乐舒缓优美夹杂着空气中的花香,此时的我会在他身旁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
我总是不厌其烦地问他为什么不弹钢琴,而他也是不厌其烦却始终如一的回答他喜欢大提琴,喜欢它的低沉。在这时我总是拿起他的手,对着阳光来回翻看,他的手很大,手指又细又长,就是这双手每次都能将我的小手包裹住,每次都能给我温暖。
“不弹钢琴真是可惜了,祝英台弹钢琴吧,就一次。”我总是这样乞求,而他也总是选择沉默,知道无果,可我仍旧是这样固执,和他一样的固执。
“那——祝英台把你的手给我吧,反正你脸蛋儿那么漂亮,将来肯定不愁嫁不出去。”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像个无赖,可我仍就乐此不疲。
“好吧,想要都给你。”他转身看着我,一脸认真。我忍不住被他满脸认真弄得笑出声,也许是因为真的好笑,也许只是因为心底的满足。
可有一天祝英台生气了,因为我把大提琴的琴弦弄断了一根,他叫了我一声叶子,然后扭头就走。这女人真是小肚鸡肠,想对他说声对不起都找不着人影,这回和他真的是崩了,这家伙很少叫我叶子,曾经求他叫我名字,他死活不肯,这次真是生气了。
估计是报应来了,一向身体不错的我突然病了,真是人一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
那天下午祝英台背着他的大提琴,不知从哪儿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了,他来到我的床前,将一大堆好吃的零食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我看他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看来跑得有够快。
“马文才,这些都给你。”
我不吱声,只是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看他,我是故意的,想报复他一下以示惩戒。
“我——我——我原谅你了,对不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那声对不起,可我还是听见了。
“你说什么没听见。”我仍旧面对着墙,咬住手指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也只能用一下苦肉计了。
“马文才,我原谅你了,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大,估计连窗外的麻雀都能听到。
“知道了,知道了。”此时的我实在憋不住了,双肩因笑而不停斗动。
看到我张狂的笑,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拉着大提琴,我就坐在床上享受着他的“贡品”。
音乐舒缓,阳光温暖,摔开万道金光。我以为我会永远这样相伴,永远永远……
祝英台一直是我的骄傲,每次他拉琴获奖时高兴得又蹦又跳的人总是我,我会把他的奖状奖杯要过来,然后晚上报着它们睡觉,有时半夜还会笑醒。为此我妈常说我不害臊,别人得奖自己怎么跟疯了似的那么高兴,对于这种评价我早已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是左边进右边出。
生活不是童话,美好的东西都易碎,即使拼尽了全力保护它,也只是一场徒劳。
送他离开的那天晴空万里,阳光史无前例的温暖灿烂,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祝英台,给我捧个奖杯回来。”我送他一大束我最爱的百合,希望能给他带来好运。
“一定,丫头。”这次他没叫我马文才而叫我“丫头”,这个称谓对我来说太过陌生,我愣在了原地。而他往我手塞了一盘磁带,就跳上了车,对我挥手告别,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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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我又来看你了。你已经睡在这里好久了,不冷吗?起来吧,我们一起回家,再给我拉首曲子。”我把我最爱的百合放在了他的墓前,照片上是个眉眼如画的少年,只是生命的指针永远停在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夏季。
他坐的车中途出了车祸,已经记不真切那个夏天我是怎样过来的,只记得我每天都会听那首我曾经恳求他千万次让他弹得钢琴曲,曾经的他总是选择沉默来拒绝我的请求,而现在把它录了下来,这或许是最后的礼物吧。
我每天都会到香樟树下,只是再也等不到那个叫祝英台的少年,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那个拉着大提琴的少年,那个爱叫我马文才的少年。。。。。。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雨打窗台湿棱绡,祝英台,你能走进我的梦里再给我拉一首曲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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