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窗，风进来，很冷。月亮圆了，有些暗淡，繁星也披着朦胧的轻纱。是什么时候，我们开始远离童年？关于那段日子，你留下了什么？我有了一丝勇气，展开一张白纸，提起笔，又放下，敲打着键盘……
一层层薄薄的哀伤，一团团婀娜的浓雾。也许，还可以读到几段文字，掀起缀满尘埃的木箱。也许，还可以添上几张照片，捕捉几个笑脸。紧锁的心扉，抿着小嘴，一吹，开了。停在地上的音符随着风扬起，你醉了。一次次撒网，你要捞起全部记忆，辛苦地拼凑在一起。
我羡慕爸爸的童年，爸爸羡慕我的童年。爸爸说自己的童年很单调，我也说自己的童年很单调。换了年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个幽灵，吞噬着童心，戴着微笑的面具。世界变小了，孩子们的心也变小了。同一个蓝天，风筝变大了，引线短了，角度窄了。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的童年要多几种颜色，我叫不出名字。卷起裤脚，在小溪沟里东东西西，一尾尾小鱼被抓起。举着稻草做的火把，聚上一大群伙伴儿，追着那个放电影的爷爷的脚步。借到一册小画本，赶着夜读完，第二天不舍地还给人家。盛夏的夜晚，躺在石板上，瞅着星星的影子入睡……
在爸爸的印象里，我的童年多了几分满足，他看得很明白。可以好好地读书，幼儿园，小学，初中……可以吃得饱，穿得暖，看电视……不用扯猪草，拉风箱，挑煤炭……不用成天把弟弟妹妹背在背上，到处找野果子吃……
幸福吗？
是的，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带着伤痛，带着幸福。那些记忆都有了自己的坐标，达到了力的平衡，守在你的心灵角落。时间到了，就跳出来淘气一下。我的脑海里还有自己出生时的哭啼声，是妈妈告诉我的。还记得我第一次叫的是“爷爷”，再是“妈妈”，再是“爸爸”，是妈妈告诉我的。记得我一两岁的时候，经常哭着要爸爸抱抱，他太忙啦，还是妈妈告诉我的。记得爷爷离开人世的那个早晨，我跑了很远很远的山路去发丧，没有一点倦意，有的只是痛。要知道，那时我只有八九岁的光景，小学念了几年。许多故事只剩下一个轮廓，没什么具体的元素啦。
小时候，日子还是挺丰富的，每一点时间都可以在心底留下点东西，经过这些年的“蚕食”，还有一些碎末。跟着哥哥姐姐们，钻进石林子，玩起捉迷藏，蹲在一个大石块的背后，很长时间没听见他们的声音，自己急啦，跳出啦，就这样被抓住。带着弟弟妹妹徜徉在小溪沟里，搜寻着螃蟹的身影儿，又架起我们的“锅灶”，做起“油炸螃蟹”，一个个别提多高兴。背上背篓，摸进山腰，拾掇着干枯的树枝，一会儿就满满的一背篓，小有成就感……
每天沿着山路来来回回，赶着初升的太阳，赶着初升的月亮。记得小学的时候，也会淘气地在放学的路上歇一歇，在堰塘边钓鱼，在稻田里打羽毛球，在田埂上找地瓜儿……如果说爸爸的年代，找野果子是为了填饱肚子，我的年代则是为了尝鲜，感受每一个季节的气息。记得中学的时候，隔着10天回一次家，每次只能在家里待上两天，有两天是在路上度过的。背着蒸饭的米，带着“精制”的咸菜，还有一些书本，沿着大山上上下下。累了，随便找一块儿石头，躺下，醒了，接着走。现在想想，这段日子是很有规律的，但每一天都有特点。倘若现在走在那条小路上，一定会有点熟悉的陌生，亲近，遥远。
小的时候，很容易捕捉到零星的成就感。每到春天，我们一帮小孩儿到处挖野菜，捆成小把，洗干净，拿到场镇上，吆喝几句。看着一角一角的纸币，我们乐开了花儿。秋天，到处是稻谷的清香。一到收割的季节，我们这帮小孩儿也赶着凑热闹。中午，太阳老高，吃完饭，跑到田里，拿起镰刀，忙起来。等到父母回到田里，田边上已经垒起几大捆稻草。这时，带着他们的笑声，疲惫地回到家里，睡觉。也许，这些丁点的幸福累积起来，就是童年的所有魅力。
哪一天，你会盯着一个女孩儿老半天，被人家看见，还红了脸？哪一天，你开始认真地想了想，我这一辈子要干些什么事儿？哪一天，你有了这样的感觉：我变了？或许，这段日子有点“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段日子是复杂的，往往也留下了最清晰的记忆。那种幸福的感觉有点真，有点斑斓，还有点酸。以前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你的心装的东西也多了起来，也沉重了一些。现在大啦，有时间找几个儿时的伙伴，坐下来，聊聊以前的日子，有点酸奶的感觉。记忆还是那些，人的心思变了。
这时候，点开罗大佑的《童年》，闭上眼睛，摇着头，哼着那个调子。也许，对于现在的孩子，有些句子已经不可以理解，甚至有点晕。但是，那份欢快还在，那个味儿还在。也许，歌词可以全部忘掉，歌名可以忘掉。但是，那个节奏永远都是那么熟悉，让你手舞足蹈。
那些年龄还小的弟弟妹妹有点羡慕我的童年，自由一些，快乐一些。我也有点不理解他们的日子，也谈不上羡慕。但是我想，等他们远离这段日子，也会很怀念的，像我们这一代人。到那时，我也许会懂一点他们的快乐，一丁点羡慕。
今天的小屋子敞亮一些，门一直开着，那几束光还在墙角招摇，繁星般的尘埃上上下下。我困了……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坐在爸爸的膝上，数着星星：1，2，3，4……
二〇一〇年二月一日至二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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