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70年代初的蚊子特多,进入夏天就是与蚊子大战的开始。
刚入初夏,每当太阳快要落山时,一群群密匝匝的蚊子便旋成茅盖状,在茅草屋周围旋转,暮色渐阖时分,黑压压的蚊子开始向纳凉的人们进攻,蚊子的嗡嗡声和拍打声不绝于耳,撵得人们只好提前逃离室外。
那时的乡下连蚊罩是啥样也还没见过,对付蚊子的土办法就是关紧大门,烧糠熏蚊——菜子糠最不易燃起明火,烟雾也最辛辣呛人。深受蚊子叮咬之苦的我们几个小不点,用扫帚作扇,轮番冲进屋去煽火,浓稠的烟雾沿屋梁缭绕开去,渐渐漫入墙角的每个耗子洞,尽管被熏得涕泪横流,但听到蚊子在浓烟中的哀叫声,就有了一种战斗英雄般的胜利感。
夜夜烧菜子糠,母亲不让了——那是猪食之一。于是只得采取另外的几种方法:钻进破被中,将破衣裹头,只留口鼻在外呼吸,让蚊子无从下口,可迷糊中一个翻身又被蚊子咬醒了;黑暗中将手臂伸出被外,侧耳倾听蚊子的哼哼声由远及近,待确定蚊子叮在脸上的位置,便飞起一巴掌,脸颊虽被打得生疼,却还担心蚊子不死,按住脸颊狠搓几下,当感觉有粒汗渍样的东西在脸上滚动时,一种胜利的欣慰感便在心底荡漾;听得耳朵倒立,举得手臂酸软,打得脸颊肿痛,一拨拨的蚊子依然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喘着粗气爬起来,端着萤火虫般的煤油灯,蹑手蹑脚绕斗室四壁消灭蚊子——夜半三更,人困似蚊子也困了,只需将手藏于油灯阴影下,一巴掌下去均能使一至二只蚊子毙命,绕壁几圈下来,手掌常被蚊血染成红色。
那些个漫长的夏日哦,已记不清烧掉多少菜子糠?手掌被蚊血染红了多少次?脸颊被蚊咬加耳光脱了多少层皮?换来的却是家人最多的抱怨——浪费了煤油钱!
工作了,第一个月开工资,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蚊罩,让它一年四季都挂着。每当夏日来临,躺在有蚊罩的小床上,听着帐外蚊子的嘤嗡声,不由自主又忆起曾经的人蚊大战了——翻身下床追击,欲再体验一回消灭蚊子的快感,却居然是掌掌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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