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你从哪里来
凝视你熟睡的面孔，我悄悄地问：“女儿，你从哪里来？”
回答我的是你均匀的呼吸，小小的鼻翼一张一翕。
夜的静寂四处蔓延。
没有谁能刻画出你此刻的梦境，它连同你的名字一起是写在天堂里的。
即使深夜里的一切，不容人信得太深，我仍深信不疑，你引领一群可爱的小天使，来过我垂钓月光的窗口。
我此刻的心境是柔软安谧的。
我想象你来自一个小小的天国，那里到处是花园。
郁金香淡蓝色的花瓣是你的游乐场，马尾吊起的秋千上，回荡着你的歌声。
那个躺在紫罗兰铺成的眠床上的拇指姑娘是你最好的伙伴。
你舍不得离开你周围的一切，可是，国王已命令你来到这个阳光明丽的世界，所以，那天，你哭着来了。
我想象你来自一片汪洋大海，你是一条小人鱼在海里游来游去。
当有一天你认识到水晶宫再美丽也不如陆地的时候，便游上了岸。
于是，我变成了妈妈，你变成了女儿。
我想象你来自一片大森林，那里常年绿云缭绕，湿气氤氲，阳光泼不透那绿色的城。
你为了寻找阳光，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当你步入我的怀中，你是一个从大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
我想象你来自一片荒原，那里怪石嶙峋，风雨凄凄。
你耐不住夕阳西下的寂寞，那天黄昏，你一阵紧似一阵地奔来找我，脖子上缠着那根长长的脐带。
……
常常就这么望着你，想着，想着，不停地往本子上记着。
今夜，你的纯洁让我心疼得滴血，我不敢用我的手触碰你透明的灵性，你的娇嗔喘息，也只能在心灵毫端感受。
女儿，你不知道，你在诞生了一个母亲的同时，还打造着一个美丽人生。
２、爱不是用数字可以计算的
我的女儿“汉堡包”（昵称）大约在５岁的时候，开始懂得数字不仅仅是一个才学会的新字，也不仅是许多数字的名称，而是可以用来表示数量的。
做父母的一定知道，这在儿童心理和智力的发展上，已经跨了一大步。
忘不了那一天的情景，她要借助于才懂得的知识来表达她的爱。
她对我说：“妈妈，我爱你十倍！”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爱你二十倍。”
又过了刹那，她屏着气说：“我爱你六百倍。”
为了表示内心的感激，我紧紧抱着她，吻她。
女儿微微皱眉，陷入深思。
等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最后冲口说：“妈妈，我对你的爱不是用数字可以计算的。”
孩子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我，此情此景，常留在我记忆中。
我也忘不了她的机智，知道爱是不可计量的。
孩子们所发掘的见识，常常使我很惊奇。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没有被许多责任的重担所压垮，因此他们能直接抓住问题的核心，使问题显得很清楚，很明朗。
要了解爱之不可计量，这是很微妙的。
可是我那５岁的女儿，不需要逻辑那样机械的理论，只是凭着孩子的本能，竟能了解得这样彻底。
在那一天，在那一刹那，我的女儿竟然懂了许多大人们常常忘记的爱。
我们根本不能估量爱，也不应该去估量，可是我们可以接受爱，追求爱，培养爱，为了这有情的世界而感谢人生。
３、女儿想换妈妈
说起来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丈夫从来都没有表露过重新换一个女主人的意思，如今家中年仅９岁的女儿倒向我发出了信号：想换一个妈妈！让我下岗。
要我的下岗的原因，是因为我常常不能圆满地回答女儿的一系列问题。
就在刚刚给女儿过完生日的那天晚上，临睡前女儿赖在我的怀中问我：“妈妈，我３月２２日的生日是谁给我定的呀？”
我笑着说：“是爸爸妈妈和你，我们三个人一起定的啊！”
女儿满脸疑惑地问：“那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问题要解释透彻，我想还是有点儿困难的。
有一次，女儿在看电视上的女子游泳比赛，中国队赢了。
颁奖时赛场上升起了五星红旗，还高奏起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女儿也欢快地跟着哼唱。
突然，女儿就问我：“妈妈，聂耳几岁死的？是怎么死的？”
我说：“聂耳死的时候才２３岁，是游泳时淹死的。”
“那他不会游泳为什么还要去？”
“他会游泳的。”
“他会游泳为什么会淹死？是坏人害死他的吗？”
我说：“具体的死因妈妈一时也讲不清楚。”
她就颇为不满地说：“妈妈好笨啊，回答不出来还当妈妈。”
一天，女儿放学一回来就问：“妈妈，达·芬奇画的画是不是世界上第一名？他是生病死的还是怎么死的？”
哦，这又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我说：“是不是第一名这个很难说，因为这里有时代、国籍、欣赏角度等多种因素。至于他是怎么死的，妈妈也不太清楚，要查查资料才知道。”
女儿就撅起小嘴很不满的说：“真是的，老说‘不清楚，不清楚。’”
女儿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好多“为什么”。
她常常问我一些有关画家、钢琴家、书法家、科学家等人的生卒年限、有什么成就、历史上的排名等。
还有一类就是世界上第一个人、第一只小鸟、第一只小狗、第一个布娃娃、第一棵小白菜等等是怎么来的，一系列有关物种起源的问题。
对她的一串串问题，一个个为什么，说实话，有很多我都不能马上作出回答，有些我解答得也不是很确切。
每及此时，我只好搪塞她说：“这个问题妈妈现在也回答不出来，要查查资料才知道。”
我这几句话讲的次数多了，再讲，女儿听了就有点儿不耐烦。
一次，她竟然对我说：“妈妈就知道说‘查查资料，查查资料’，你如果不当我妈妈就好了。”
我吃惊地问：“为什么？”
她悠然地说：“换一个不用查查资料就能回答问题的妈妈呗。”
女儿的话引起了我的思索，现在的孩子确实不好应付，有时真是难以招架。
女儿的话让我吃惊，当今社会任何事情都面临着竞争和挑战，随时都有危机感，就连当妈妈也有被女儿“炒鱿鱼”的危险了。
４、趁你未长大
在你童年未去的时候，女儿，我突然想到应该和你多待在一起，多一些时间来陪伴你。
青山常在，白云常飞，绿水常流，而童年却是逝之不再的风景。
当我以秋云的心抚摸你初冬的面庞，漫步四野的时候，便该是这个世界一种崭新而独特的感动了。
绵延，我们的脚下是爱的绵延。
而你的面前是一片新奇，这新奇是一种感染力，使我对这早已经熟视无睹的世界，平添了许多清新和温暖，我也宁可相信了蝴蝶就是土地轻扬的翅膀，沙滩上可以用贝壳盖起一幢美丽的楼房，袅袅委婉的琴音自你的手心弹跳之后竟然丰满了邻居的耳朵。
妈妈因为你而童心唤醒，妈妈愿意和你一起混沌不开，世界无禁，岁月无忌。
我抱着你尽可以去摘星星，你领着我尽可以去捡雪花。
你是涤出山涧清幽的小溪，润洗我渐已蒙灰的脸颊和尘气，让我不再怀疑前方有海，远处有翘首凝望的眼睛。纵然妈妈融不进那片蔚蓝和透明，毕竟生命之河长长地流着。
女儿，你在成长，潜移默化地成长，疾风暴雨地成长，丰硕健康地成长，终于会有那么一天，你不再向妈妈问一些傻问题了，而该妈妈来问你的去向。
我会为你高兴，也将淡淡地忧伤。
那时我也许想，怎么把你向天一抛一接的瞬间，你就撒开脚丫跑向远方了，跑向你憧憬的地平线？
而此刻我又想，那还得许多年，还要翻阅日历上许多可笑复可气的日子。
趁你未长大，最要紧的是让你先学会热爱，学会走进人类的文化。
你将会懂得，热爱，是人世图书馆里最普遍的藏书，人人都能借阅。
我们天生热爱故事，因为故事里总是流淌着许许多多的热爱。
微笑和诚挚人人需要，这是一种越付出你也越富有的东西。
趁你未长大，我要让你学着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先洗一方小手帕。
洁身自爱，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品德。
让你学会分享，一个美味，自己吃了只有你知道它的香醇，如果分一半给身边的人，你可以把你的喜悦和快乐共同分享成两个甚至多个。
你会知道，传递一份心喜心爱等于传递一份幸福快乐。
生命之水，奔涌则汇成江河，冷漠则凝成沼泽。
趁你未长大，我要带你去登山。
山风粗砺、浑厚，溢散着不折不挠的傲然气息。
我要带你赤足涧下的小溪，掬一捧清澈，尝一滴甘洌，领略那一湾温馨。
我还要带你去看云看雾看日出看暮野，看那些自自然然衍生滋长的东西。
不矫柔，不造作，童心长存。
一如天涯小草，虽小不泯翠绿，虽轻不拂意趣。
我要你知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是一种本色，也是一种心境。
当然，我还应该告诉你许多生命的艰难，让你知道成长原本就象昆虫脱壳一样，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但我不想在你这一刻的晶莹纯净里投入一丝一毫阴影。
这份纯真倘若在以后的岁月里果然遭遇碰壁，与其说是你的不幸，不如说是社会的不幸，能够爱与被爱，真的已经是一生中的大幸了。
女儿，走过天真，走过童年的四季，会染你一身翠绿。
那么，做小草时不妨幻想着天空，做大树时也不忘念及泥土。
生活得轻轻松松，却不随随便便；认认真真，却不呆呆板板；潇潇洒洒，却不飘飘然然；昂昂扬扬，却不张张狂狂……
趁你未长大，我说了这许多话，待到你真正全部懂得了，是在你长大的时候，想来令人欣慰复惆怅。犹如翻阅影集里的一张旧照片，隔着一个平面，两个人很近很近地对望着，其实相距可能很远，很远了。
惟其远，所以珍藏！
［后记］
听起来那是比猎户星座还远的概念，看起来是颇具卡通趣味的故事布景，它的名字——童年。
不小心一脚踏入童话书里的城堡。
回忆象泼翻在宣纸上的墨，浸渗开来，想收拾都来不及。
日子好像就这样地又回来了。
岁月象筛子，把童年筛得流离失所。
往事被挤压浓缩成符号，搁置在记忆的夹层里，象缓释胶囊，一点一滴把一生都匀上天真的色彩。
如今一看见商店橱窗里的儿童玩具，就仿佛走过童年的小巷，有一些未曾泯灭的童心，在巷口幽幽浮现。
我不禁怦然心动，以为会与童稚的自己相遇。
是谁这样说过：儿童是上帝的宠儿，当他们天真的眸子凝睇在哪里的时候，神便必定在哪里微笑。
是的，儿童就是天使。
我们所以不能爱大部分的人，是因为我们不曾见过他幼小的时候。如果我们能真心疼爱幼小的孩子，我们的心就是天堂。
女儿今年１６岁了，陪伴着她一路的行走，听她耳语的呢喃，看她纯澈笑脸的一览无遗，童年，童真，童心，就这样温润在我的心底悄悄滋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