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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文 / 哈尔
生我养我的老屋,已经有数年不曾相见。
因为老屋诸多不便,三年前,父母乔迁新居。新居宽敞舒适生活便利,因此每次回家探望父母,匆匆来去都只住在新居,老屋便闲置在那里。
老屋在司马街。司马街是古城中赫赫有名的古街,地处市区东部,西起太平桥,东至东门兜,凡千余米,路面条石铺就,整齐洁净。据说明末名臣兵部右侍郎陈省(号幼溪)36岁退隐返乡后,在此修建了翰林院、接旨厅、跑马埕等36座建筑群,遂成一街。当街立一石牌坊,上书“司马第”(为长乐著名“五第”之一),乡亲们便称此街为司马里。
我所居住的老屋上有“文魁”一匾,我戏称之“文魁居”。据我推算,文魁居至少建于200年前,我的十代祖清太学茂明公始居于此,他与儿子“于”孙子“丕”合葬的墓碑立于嘉庆乙亥年,即公元1815年。先人生前居所肯定要早于死后立碑,这是我的推断。从文魁居翘脊飞檐,雕梁画栋的建筑风格看,当属满清时期,我曾想,或者此街是明末陈省始建,而建筑物后经翻修重建而成现在这样。
文魁居六柱五间三进,俗称六扇五三落透后。院落依山而建,顺势逐进渐高。第一进称“下厅”,第二进称“上厅”,第三进称“后廊”。上厅为主厅,四间居室分排两边,中间大厅堂系文魁居举行红白喜事仪式的场所。厅堂铺木地板,走廊砌长条石,每条石长约3米宽约60公分。廊前立四根对角径约50公分的方形木柱,柱石为精细雕琢的青石。厅堂与走廊可摆15桌酒席,宽敞而明亮。廊前天井有半个篮球场大,天井与前廊落差五个台阶。“后廊”由于被山岩所挡,只好就势修建花架、山台、倚山阁等。我知道时倚山阁已坍塌成了后园,种着些桃李番石榴之类果树。文魁居后门直通后花园,原是占地数十亩的山地,在重农耕时代被菜农辟为菜园子,改革开放后又被校舍所占,后门已被堵死,文魁居没有了退路。
文魁居三进之间均有宽大的天井,巨大考究的金鱼缸、储水缸、防火门、火墙包。院内有三口水井,既可饮用又可防不测。还有一些曲曲弯弯的回廊小道连接主宅各厅和附属宅之间,雨天穿行小道可免落汤之苦。文魁居在当时,可以算是一流的豪华建筑了。
今年正月初三,出于对故居的眷念,我跟我妈说去旧厝看看,我妈一听就来了劲,说她也去,我对妻子女儿说,你们也去吧,女儿面露难色,我补充说,你也是诞生在老屋里的。
一走进司马街,我就感觉到了老街的苍桑与破败。文魁居大门口牌匾及上厅额匾和镌木楹联早在文革中破了四旧,这些本可向后人透露历史蛛丝马迹彰显祖先辉煌业绩的古物,失去了便永远失去。
我迈着沉重的步履,一步一步一进一进往前挪动。下厅木壁已明显倾斜,懒洋洋地倚靠在土墙上喘息。上厅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废弃物,木土板脏得丢失了本来的面目。天井的大金鱼缸倒扣地上,大约是人们怕缸里的水长蚊虫的缘故吧。雕花木窗有的断裂缺失,有的却歪歪地挂在那里。零乱的电线电话线视频线,蜘蛛网般横七竖八搭在门楣屋檐上。宽敞的走廊摆着煤气灶蜂窝炉吃饭桌,显得拥挤不堪。后廊高高的北墙顶上还长着那棵墨绿色的龙舌兰,我小时候就看到它孤独地固执地立在那里,我妈说,她嫁来时就有了它,半个多世纪过去,它也成了见证旧厝兴蓑的一位老者。
相比之下,我家厨房墙顶上的那株榕树却是弱者。记不清什么时候,许是怕龙舌兰寂寞吧,一棵小榕树竟在距龙舌兰几米处悄悄地生长,日渐旺盛起来。有人说这榕树大了会推倒墙的,从我懂事起就时常听到熟悉的陌生的人在那大声疾呼,仿佛法海和尚发现了白蛇精一样的惊慌。我奶奶到我妈,都曾不懈努力地欲置之于死地,结果都是枉费心机,先是雇人爬上去砍,砍了一枝,翌年反倒长出一丛,愈演愈烈,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势。后来用火烧用碱浇,都无法根治,因为根长在墙内。这次,我却看到墙顶上的榕树彻底枯死了,不仅仅是这榕树,与其一墙之隔的番石榴树也枯死了。妈不无伤感地叹息着说,以前除之不尽,现在不除它反而自灭了。我说,都因为是没人住,没了人气没了水分自然就没了生命。厨房门前的石台,昔日是杀鸡宰鱼洗刷之地,现在地干涸了,长了半尺高的杂草因是冬天也枯萎了。厨房的屋顶塌了一角,龙舌兰在荒凉萧瑟中更显得孤单。
这就是我童年的天地,伙伴们的乐园么?
现在算来,文魁居当时住有二十多户陈姓人家,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孩有五六十人。大家在一起嬉戏,在一起做作业,一起挑水做饭洗地板,还一起争个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现在想起,每一个记忆的碎片都弥足珍贵。我现在才理解我的大姑,她生于斯长于斯,解放前夕定居上海,奶奶去世后她很少回娘家。十三年后她再一次重返故土,已经两鬓挂霜,然而一踏入文魁居,她忽然返老返童,蹦蹦跳跳地一会儿去井边打水,一会儿和少女们一起踢毽子,一会儿津津有味地欣赏小男孩打架,老年人都说她是老玩童,其实,她此时一定沉浸在幸福的童年回忆中。
大厅堂的左厢房即是我的居室,这是陈氏家族长子长孙的继承地,长长相传,比其他家系便发展得快些,同龄人中我都要称他们叔或叔公的。我妈说到旧厝了,进房间看看吧,说着她掏出一把旧式铜鈅匙,插入门去转了几圈,三米多高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沉沉地推开,房间春节前有打扫过并不脏,但因搬走部分家具物什屋内显得格外空旷萧条。这是我家从曾祖到我女儿几代人的诞生地,我想我的孙辈一定不会生在这个地方了,我还想,我还能看这生我养我的老屋几次呢,老屋和老父母一样看一次就少一次。带着无限的伤感,我吱呀吱呀踩着木楼梯到二楼,一人独自在楼上,轻轻抚摸小时用过的器具,小时曾一遍又一遍擦洗过的木板,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当我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老屋时,两位老妪听到声音从房内走去,按辈份一称婶一称姑婆,她们说这是你女儿啊,都读大学啦,时间过得真快啊!从她们嘴里打听到,现在还住在文魁居的陈姓只有两三家,其余多是四川民工,因为过年回家走了,所以特别冷清。
在司马第的牌坊前,我想起泰宁的尚书第。听说司马街已列入旧城改造计划,我在心底里自私地希望司马街建筑能像尚书第那样保护下来,一旦一推了之,生我养我的老屋就只能在记忆中寻找了。
2008/7/3 9:20:16 发表 | 责任编辑: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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