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很健壮，壮得像头黄牛。整日忙忙碌碌，早出晚归。
“如果父亲病了，父亲病了我会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从没在我脑中闪过，我确信一次也没有。直到父亲真的病了，病得像个孩子。
本来，在十一前夕，爱人就计划着去哪玩，而我也想去一些一直想去的景点看看。可是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闪出前夜母亲在电话中吞吞吐吐的话语，支吾着好像父亲身体哪不舒服了。父母亲都是那种极为儿女考虑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决不开口，就害怕我们会担心他们而影响工作。为这我没少和他们生气。其实我也知道自已不孝，一年中回家的次数太少，对父母的关心太少。以前老用工作忙作为安慰自已的理由。，所以十一四天假我哪也没去，决定回趟老家。
老家的风景依旧和记忆中那样温暖。南方就是这点好，即使到了秋天，路旁电线竿上的依旧燕儿成群。瞧它们叽叽喳喳的，好像挺兴奋。嗯，看我是糊涂了，也许它们刚刚从北方经历长途拔涉，也正为终于回到这一方故土着迷呢。你看那，金灿灿的稻浪上白鹭翩翩起舞，红红火火的辣椒仿佛把人的心儿也映红了。啰，快看，快看，那儿还有只牛背鹭在骑牛背呢。此刻，若有款好一些的相机在手那该多好。
跨入家门，却被眼前的景像给惊呆了。谷袋如山，中间的竹椅上躺着一个脸比白发还要苍白的老人！他是谁，是我的父亲吗？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这是我那壮得像牛一样的父亲吗？他怎么会以这样虚弱的形像出现在我的面前？削瘦、苍白、表情痛苦、这样的字眼怎么可能会和他联系在一起？
以前，既使是被蛇咬后，父亲的脸上依旧充满阳光的味道。几月不见，是什么把他脸上的血色淘走了。只一瞬，我的心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包围着。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知道我当时害怕什么吗。失去，是的，是失去。害怕父亲会突然从我眼前消失，像许多的亲人们那样，化成一缕轻烟飘走。还有一种深深的自责，责备自已太久没有回家。
以前多也次劝说父母亲来医院检查下身体，可父母总是不依。这一次，不管父亲怎么的不同意，绑也要把他绑进城里。其实父亲何尝不想早些医治。母亲说，父亲"拉肚子"已有一个月了，母亲多次让他去村里的医生那看看，父亲不依，只说要去“大医院”。听得我心里酸酸的。我知道，在父亲眼里，女儿所在的县城医院就是大医院了。尽管病了的父亲固执得像个孩子，可是我知道，他想女儿了！想我这个几个月也没着家的女儿。
都说儿女们是风筝，母亲是线，时时的牵挂着，其实父亲又何尝不是那线！
之后的抽血，化验，肠镜，胃镜……，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第三天所有的结果出来，才知道父亲只是贫血，悬着的心终于开始归位，感谢上帝，一切都来得及。
第一刻，拔通母亲的电话，我知道电话那端的母亲一定焦急万分。接电话是妹妹，她说母亲二宿没睡。仅管每天我都给她报告检验结果，告诉她父亲不会有大碍，可母亲依旧担心父亲得了癌症，说隔壁那个得了肠癌去世的阿婆之前也是和父亲一样的症状。总以为争吵了半辈子的父亲母亲之间没有爱情，此刻我才知道，其实我一直不懂。
第一次，我用为别人扎过千百次针的双手为父亲输上了生命的液露。看着它一滴滴的流进父亲的身体，心中感慨万千。
第一次，我用自已的双手往父亲嘴里送饭、送药，看着苦苦的药液流进父亲的嘴里。在女儿的面前，父亲显出少有的乖巧与听话。是的，自从几年前父亲被蛇咬过，头脑就没有那么灵光。许多的时候他像个孩子，许多的时候他又是那慈详的父亲。
第一次我用盛满亲情的目光看着父亲的孩童一般的双眼，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已长大了。不再只是父母怀中的只会撒娇的女儿。我应该还是父亲的依靠，在我的肩膀上应该还有一只责任的盆，可以盛装所有的亲情。
那日遇见甘妈，问及，我只说是营养不良引发的中度贫血。以及贫血引起的一系列症状：头晕、乏力、胃肠功能紊、下肢水肿及股疝。甘妈大笑，说这年头都是营养过盛，什么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怎么会营养不良？其实，我也纳闷着。
我想，我们兄妹几个都不会想到，我那节俭了一辈子的父母，为了省钱，这对老头老太太，任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靠两双手把好几亩地的稻子以及满山的柽子和豆子都收了回来。他们仿佛忘记了，他们已经不再年轻。忘记了他们一个已经六十五岁，一个已经七十。何况村里早有收割机，村民们早用收割机，谁还会关靠两只手。
可是这些都不该是造成营养不良的理由，是不是饮食上不够合理?吃得太差了?不，每次回家，看到餐桌上都还非常丰富的。难道，那些都是母亲专为女儿烧的？感觉心被某样东西扯痛了。母亲啊，你们的爱一直怎样的包围着女儿，而女儿又是怎么样的忽略着你们。
当健康的肤色回归父亲脸上的时候，已是一月后父亲七十岁的生日。在儿女们爱的包围中，在火红的烛光里，父亲乐得像个孩子。血色的阳光在父亲的脸上久久停留，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
因为这次经历，我归家的日期也变得越来越短。那条装满亲情的电话线也会时时响起。我知道，它一头连着儿女的心，一头连着父母的牵挂与幸福。
我不得不说，是亲情，拉近了归家的脚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