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沙漠
引
寞刀携相思退走沙漠,我尾随而至,大漠一战,昏天黑地,那一战的结果外人不得而知,只是组织上没有等到我回去复命,江湖上也没了寞刀与相思的踪影。江湖传言,我们在那一战中重伤且遇到了沙暴,埋身沙中罹难。
其实那一战是我败了,但是我没想到相思会为我挡了那致命的一刀。
一
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相思是她的风韵,颠倒众生于弹指轻滟之间,无论僧俗都为她痴狂,少林戒律院的无我禅师在认识她三十三天后就还了俗。相思如梦,相思如蛀,相思无序,相思无我。她叫相思,情意绵绵的相思,无休无止。
剑花如同哭泣的梨花,挥出的瞬间,光华、靓丽、清纯,却透着无比的寂寥。无论是小楼听雨,还是血战八方,孤寂的剑伴随着孤寂的主人风雨兼程,跋涉千山万水,不离不弃。
那一刀划过的光芒,不是流星也不是日月。刀无锷无柄,没有雕龙,没有刻凤,因为这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摆出来供人观赏的。冷漠的刀陪着冷漠的主人走过春夏秋冬,生死相随。
寂剑与寞刀一旦染上相思,那后果会是怎样呢?
智者说:只能是更加的寂!!!寞!!!
二
我发誓再也不会哭了。那一夜师父被杀,小贤失踪。
在后来的几年里我不知道眼泪是咸的,可我骗不了自己,孤独是苦涩的。因为一个男人的眼泪,就算流干,还有颓废。近几年我舔食更多的是自己流出来的血。
我是一个孤儿,我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因为师父捡我的时候我是赤条条的。在师父的栽培下我练了一手好剑,由于我天性喜欢孤寂,师父给我起名:“寂剑”。我是红脸膛,师父说我很像关公,后来师父常给我讲关二爷的故事,但是很遗憾我第一次刮骨疗伤的时候没有人陪我下棋。那一夜山庄来了很多偷袭的人,我被毒蒺藜打中昏死过去。等我醒来,看到师父躺在庭院里,身上被招呼了不下四十处伤口。“找回小贤”,这是师父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这让我相信小贤还活在这个世上。郎中用匕首剜出我肩头的毒蒺藜,它就贴着骨头,郎中说没有死是我命大。
小贤是师父的掌上明珠,但是我很奇怪师父为什么不教她武功。只有酒醉之后,师父才会不经意透出他和师娘的婵娟,师娘死时告诉师父不要让小贤卷入江湖。其实师父不知道,小贤要我行走江湖一辈子都要带着她,只因我在她十四岁生日的时候牵了一下她的手。她是一个很水灵的女子,有点孱弱,常掉眼泪,脸上写满了幽怨,好像黛玉转世,今生还泪。
我的千里走单骑不是护嫂归家,而是为了千里寻贤。
很多年过去了,我做了杀手,而且很快就成了一流的杀手。为了生存,最主要的是高老大说她会吩咐兄弟帮我找小贤。高老大是个女人,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一个有姿色的年轻女人,一个不仅有姿色还有智慧的年轻女人。我们的杀手组织叫“杀了你好吗?”,高老大是我老板,可我只在入门时见过她一面。
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我喜欢唱那几句:
“漫天的飞沙漫天的尘
寂寞的没有人
我的悲酸不是你的伤可以说得清
我是个没有家的人
……………………”
每次杀人前我都唱它,为自己,也为即将死于我剑下的人。
三
八月十四日,有轻风,宜出行、土木、买卖,忌红颜。
午后的太阳有些庸懒,与云玩腻了捉迷藏,开始打起了瞌睡,躲在迷离的云层后面不愿出来,就像害羞的小姑娘。
想到明天就是中秋节,心中的落寞益发浓烈。寻找小贤的未果令我倍受煎熬。好在这时我看到了“白雪”。每次看到“白雪”我都很兴奋,“白雪”是负责传送组织使命的信鸽,训练有素,执行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高老大说如果有小贤的消息就会让“白雪”通知我,但是每次盼来的都是新的“买卖”。对此我似乎已经习惯了。
最近江湖上最具轰动性的人物是寞刀和相思。寞刀是高老大手下的一个顶级杀手,可是他为了一个叫相思的女子,判离了组织。这是道上所不能容忍的。高老大一定会找人做了他的,决不会容许他坏了规矩。
但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我。
关于寞刀我是有些了解的:
寞刀向以雅士自居,风流潇洒,气度如天碧行云,他听说很多年以前有一位流云居士很像自己,不过那个倒霉蛋却不该惹上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一直在想,究竟是“灵犀一指”快,还是他自己手中的马刀快。这是一把奇异的刀,之所以称之为马刀,是因为它实际上只是一块酷似刀状的马骨而已,很短,很锋利,刀骨嗜血多年,通体浸呈红褐之色,冷艳萧煞,每次出手必饮血而归。寞刀的声名是被别人的血染红的。可是见过他的人不多,见到他出刀的人更少。所以别人叫他“寞刀”,听说他用的是一套魔刀刀法。“拔刀杀人,虽然只不过在一刹那间,但却是件非常严肃的事。”他说,“那绝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神女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而“飞仙”的影子却有二十三人看到,之后,在超度生死的归隐寺前,人们发现了二十三具尸体,无伤,无痛,死的很安详。寞刀是第二十四个见到“飞仙”的人,“飞仙”躲了寞刀二十三天,第二十四天被诛于莫桑道上。
温柔,素以杀人于温柔著称,她杀人时就像情人的温柔一吻,决少有凄凉的痛楚。她用的是“话别”小刀,之所以说是小刀,是因为“话别”有十把,就是温柔的十个“指甲”,其实那已经不可以再叫指甲,真正的指甲已经被她用玄铁替掉了。当然,她杀人还会用到一点原始的资本。她很漂亮,所以很少失手。
多情,自从杀了金盆洗手的“天诛地灭”之后,他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逃亡,因为“天诛地灭”曾是西北“教父”。麻烦虽然不断,但声名鹊起,令他自信的是有“风月”始终相伴,这是一把真正的剑,斩高手首级于无形,决不沾一滴的鲜血。多情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多情,为什么杀人的时候那么无情?
此二人是道上公认的高手,没有人敢惹他们。寞刀就是在九月的雨夜诛绝二人而闻名江湖的,他们的地盘也都归到了寞刀的名下,那些本该属于他们的杀人买卖也都被寞刀一个人包揽了。
当然关于寞刀的资料还有很多,但却没有一点跟情感有关的。
我也听说过相思,销魂又相思,她叫相思,她的笑似崖边的一朵绝美的花,但她说出的话却似崖边的岩石。很多人都愿意唯她马首是瞻,听说有很多人为了争夺她而死去。寞刀在遇到她的六十六天后就判离了组织。
“白雪”带来的信上最后写道:寞刀携相思避祸大漠。
四
晨辉、沙漫。朦胧的是一夜的月色。有人一夜抚琴。
他弹起长琴,像一个浪子,哀哀切切地在泣诉着他的百里长亭;似一个战士,凄凄惨惨地在指间泣诉着他的千里长行;如一个名伶,悲悲婉婉地在腔中泣诉着他的万里长情。琴韵,像旷地里的飞沙,回缠着难解的情愫,九歌九问九太华,都是悲不能抑的错觉,怨怨与愤愤,凄凄与悒悒,唱不完的雪月风花。
我就这样看了一夜,也听了一夜。相思就在他的身边陪着,一袭白衫,脸上却罩着青纱。
寞刀告诉我,整天在美酒和女人中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可是,谁又能说热闹不是孤独的另一种极致?热闹到最后,总有散的时候。那一刻,杯盘狼籍,人去屋空,刚刚还盛得满满的笑闹声刹时静寂,只剩四面空空的墙,仄仄的逼人。而一弯冷月,在白墙上慢慢地爬。孤独而凄怆,雾中的玫瑰一般,看不太清,却浓艳逼人。佛云:一刹便是永恒。就算你已无路可走,至少你还有一条路,死路。再摇头: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会保守秘密,死人。对敌人最大的打击不是击败他,而是漠视。江湖中的事,总是以复仇作温床,种植爱恨恩怨,人人都迷失在纠缠打斗之中,逢到恩怨两难,便叹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是一种深刻的悲哀,除却精神上的桎梏难以超越外,生存的含义更多几分凄凉。生在人世,面对沧海桑田的风云变幻,不经意间,偶得,难以诉说的恩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的惠丝,根根浸透着茫茫人海的繁忙、冥盲与迷茫。大凡仙子的圣洁与凡尘中的众生总是若即若离,给人以希望却总是让人尝尽艰辛。唐三藏可以为了佛法历尽九九八十一难,但如果没有孙悟空,他的一切会否只能是一场空?经历风雨之后是否一定就能见到彩虹?难解百般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人生于世,必言有愁,然愁自何处?为赋新词强说愁?亦或是爱与恨的悲喜忧愁?为何伤心处竟无语凝噎?无人相看泪眼,夜徘徊,湿衣衫。其实江湖不过梦一场。
在我昏迷的刹那,我听到有人吟唱:
“独倚危楼风细细,望极离愁,黯黯生天际。草色山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阑意。 也拟疏狂拚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独憔悴!”,我听得出那是高老大的声音。
五
我醒。高老大与寞刀一剑穿心。
相思告诉我小贤在江南,我知道她是骗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