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 枝
你的桌上有一根枯枝, 它即将逝去,逐渐枯萎的枝桠, 消瘦而稀疏的枝条,枝条上已吐露出红点的花芽依稀还可辨认。
你从桃园里寻到它。那是一片正在被废弃的桃园。起重机碾着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忠实地工作着,准确有力的铲子深入地下,连根带土卷起一颗颗新芽勃旺的桃树。被拨起的桃树绝望的躺在地上,一排排赤裸着黄褐色的根系。春风妩媚中那些仍忙于花蕾抹红的新芽,不知道命运的恶嚎即将来临,颤悠的花枝,依旧笑舞着东风。
你走近一株桃树,枝条上花芽的红,艳过园中其它的果枝。你攀过地沟,站在它的面前,伸手触摸到它真实的枝条。你停了手,转身离去,在离开桃园的一瞬,你再次回来,来到它的面前,轻轻的折下最红的一根枝条。既然,这颗桃树很快将要失去它赖以生存的泥土,你取了去一枝,对它又有何妨呢?你握着桃枝,凌然穿过尸横遍地的桃园。明年春天的时候,这里不会再有桃花开了,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片肥砾的麦苗。
你拿着花枝,环顾四周。桌上有一杯耐冬,长年青翠,蓬乱的草茎柔弱细长。杯小,没法种下花枝。你想到了水,取一瓢清水供奍它吧。唉!这对它又有什么意义呢?失去母体的庇护,已没有了生存的家园,凋零、凋零、再凋零……。你放丢一切想法,把它放在桌上,让它斜斜的支靠在涂料粉刷过的白色墙壁上,。
一天两天,渐渐地水份蒸发,渐渐的枝桠青色消裉,渐渐地红芽模糊。窗外的春色越发浓重,拥挤了满满的一窗,开门即是。而你桌上的枝条却不可阻挡地衰弱和枯萎了,枯瘦的树皮紧裹着失水的枝干,哆嗦与寒冷。
“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你与花枝对视,注目着它的无助。想起了环绕着苗莆地边用来作篱笆用的荆条,密密的小黄花开满了长长的荆条,如柳枝般地垂挂下来,花色鲜艳而丰润,绽放着无限生机。那一刻止不住你想摘下一枝,把它移在你的桌前,移来无限生机。当手指触着柔软的花瓣,你停下了。这么美的东西,移到桌前,如同你的枯枝看着它一天天萎缩吗?
你注视着这枝盛开的黄花,枝条上又有几朵花儿在明天会开放,明年的今天不知它还在不在,不知花开是否更繁华,明年的春天又有谁记起今年的花开?今天的明年赏花人又是谁呢?于是记起了叶塞宁,那个为写诗而疯狂的人,记起了他的诗:“是否你还记得我,如同想起一朵不重开的花。”世上世事难料,万事归于尘土。
桃枝失去了原有的重量,花芽干瘪。你端祥着它末开即已凋谢的花芽。生命在悄无声息中流逝,末留下一丝的痕迹,每一个瞬间都成为永久的寂静,每一时刻都蕴育着万劫不复,每走一步都是无与伦比,都是消亡,归于无地,永生仅仅是个梦想。
桃园的桃树已被彻底清理干净,拖拉机在地里面来回的奔跑,被整理了的平整地面,末留一抹桃花的清香。你桌上的枯枝做为桃园最后的见证也已彻底枯萎。你注视着它冰冷的力度,曾经它那么真实的存在,曾经那么的鲜亮,生命在春天的抚慰下,苏醒的那么自然而然。
耳边是《The Winding Path》的音乐,轻缓而舒适,在绿荫小径飘荡的每一个音符带给你安定的平和。你凝望着窗外,长空侵过飞鸟,时而鸟鸣,时而树动,一个骑自行车的背景刚刚消失在路的尽头。枯枝在光线的照耀下,好像也有了生气。人生代代无穷已,枝上年年春来发。合书在手,从书中传来隐隐低唱:“无中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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