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历险记
当我意识到我是一根红毛线时,我发现除了我之外,在我周围还有各式各样的毛线,蓝的、绿的、白的、紫的、黑的、灰的…… 我们时而倦屈着身子,时而舒展,既不像太长的毛线必须时时刻刻硬邦邦的綁成一个大线球,也不像太短的毛线终日哀叹自己没有尾巴的身躯。我们与世无争,健康而富有弹性,光滑而柔软,遵守规则,驯服而又温顺,每天不知年岁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
一天, 在我们喧闹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这些毛线长不够织就一片毛衣,短又弃之可惜,怎么办呢?不如把它们集在一起拼接起来,放在一部机子上,织成一片杂色毛衣。”
听到这话,我们炸开了锅,“什么是织毛衣?”“要把我们怎样拼接起来?”“毛衣机是什么样的?”“我们会是什么样的?”最后我们决定,既然我们是毛线,如果要我们织成毛衣,我们就去织成毛衣。想到我们的责任与任务,大家有了被鼓舞的勇气,好奇心与希望同时升起膨胀开来,憧憬明天的美好,不再惧怕末知的将来。
我们挻起身子,理顺地按不同的色泽依次排好,装入一个大箱子,送到生产加工车间。当箱子打开时,一排整齐的毛衣机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每个毛衣机旁都站着一个穿着统一式样服装的人。毛线源源不断地被机器吞了进去,紧紧的压入机巣,榨成长长的布片慢慢地吐出来……。我呆看了一会,大叫了起来:“天那,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这样赤裸地被压进机器里去。”所有的毛线开始乱了起来,女毛线们直直地竖起身子,紧紧地背靠着缩在一起,男毛线们迅速散成一个大圆形保卫着圆圈中的女毛线,剑拔弩张。
这时,门边来了一个肥满的人,穿着黄色制服,因为过于肥满,肚皮胀爆了制服,明晃晃的一截白森森地露在外面,一双小眼睛挤在横肉堆在一起的脸上,看不清色泽,大大的帽子扣在头上,很有力量地走了进来,停在门内。扫视着乱哄哄的毛线,说道:“你们是毛线,这是你们的命运,天生如此。如果你们不甘心被织成毛衣,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运命。”毛线们听到自己的命运,开始若有所思,乱哄哄的分贝渐渐降低。我大声叫起来:“我不要这样被榨成毛衣,如果是命运,那也要带我们去看看剩下一种运命。”
所有的毛线都开始叫起来,嚷着要去看看剩下一种运命。来人拿来一个长长的铁棍,每一根毛线都把自己躬成像铁丝那样硬的一模一样的长方形,整齐的排成一队,串在长长的铁棍上,来到了一个排山倒海的昏暗处所,空气中扬满了毛绒绒的东西,弄得毛线们没法睁眼。我定睛细看,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架大得不能望到边的机器,正在大把大把得吞食毛线,把它们切碎了喷向空中,空气里游荡的満是黑的、绿的、红的、白的、紫的破碎了的毛线碎绒。一团团、一絮絮、一掇掇象蒙蒙飘落在空中的泪丝,华丽而又阴森恐怖。
毛线们大声混乱地尖叫着,哭泣一片,我浑身战栗不一,恐惧由心而生弥漫全身,望着満天的绒丝,突然愤怒压倒了恐惧,由脚下直冲头底,线色变得更红了,一种强烈的欲望喷涌而出:“不,自由,自由,我要自由,战斗吧!大家战斗吧!组织起来,为自由而战!”
毛线们自发地组成了一个个小分队,混战起来。肥满的人守在门口,我拿起一柄有方头的长板,奋力地向他砸下,一次,两次,直到他撇开门口,退到一边。回头我看见一排枪口正对着一排红毛线,我焦急地大声喊道:“从这里走,大家从这里走。”说着跳上了围墙,绕着围墙的栅栏蜿蜒地向前奔去。
但是没有毛线跟上来,而我越走越远,来到一个安静的小院,小院里有几幢小巧的房屋,院后高地上晒满了摊开的书籍,散发着浓重的油墨香气,风吹起我红色的线丝,也翻得书哗啦啦的响,我暗想:“如果我是一本书就好了,我也希望被主人珍视,在睛天的时候拿出来晒晒,在雨天的时候掸掸灰尘。”
书籍中游着一只黄绒色的鸭子,那是个诗人,只要它用嘴碰一碰任何东西,它就能知道所有事情的来拢去脉。风吹动我,落在了它柔软的绒背。鸭子开始唱起自己的诗歌:
我是一只快乐的鸭子,
读过三万六千种书籍。
用嘴碰一碰任何东西,
就知道它们的来拢去脉。
你是一根与世无争的红线,
过着快乐简单的日子,
天性温顺而又驯服。
你不甘心既定命运的摆布,
变成永远僵硬没有生命的毛衣。
你为抗争命运而奋斗,
充满自由的意志。
风带你到这里,
遇到鸭子诗人我。
为了这种非凡的偶遇,
我带你去物物法庭。
那里会给你自由的世界。
我舒服地贴在在鸭子温暖的背上,渐渐睡去。在嘈杂的歌声中醒来:“我们是毛线,粗壮的毛线,强硬的毛线,有着天生的扁眼睛,大嘴巴,我们是被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毛线,做最优秀的陪审团员,扇子法官的每一句话都值得赞扬,伟大的扇子法官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伟大的。”这些唱歌的毛线,粗壮强大,结成厚厚的辫子打在地上啪啦啦的直响。
扇子法官高高的端座在法官席上,支开圆形的扇叶,每一根叶柄清晰可见,法典仿佛在里面装不下了,要蹦出来似的。“肃静。各就各位。”喧闹声立刻停了下来,“你,毛线,你不甘自己的命运。”
“是的,我…….”
“闭嘴,我没让你说话。你不能说话。”
“是的,法官,我……”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吗?一根毛线难道不该有自己的命运吗,一根毛线难道不该遵守自己的命运吗,所的的毛线都该遵守自己的命运。”
“哦,伟大的法官,伟大的判决,所有的毛线都该遵守自己的命运。你是我们最伟大的法官。”陪审席上粗大的毛线开始跺脚,尖叫起来。
“可是,尊敬的法官……”
“我没让你说话,你不得说话,判决完毕。”
“可是,法官,我……”
“我是鸭子,我是诗人,我读过三万六千种书籍,用嘴碰一碰任何东西,都知道它的来拢去脉。自由的心应该自由的飞翔,失去自由的心才摆起铁一样的面孔,冰一样的寒冷。扇子!你只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空无一物自以为世不可一世的玩偶吧了。”
“闭嘴,捉住它们,死刑!死刑!”扇子法官的怒吼吹起我,在空中旋转着落在鸭子的背上,鸭子扇起它美丽的翅膀飞了起来,飞向蓝色碧水如洗的天空,高高的,高高的……
现在人们抬起头,偶而会看到一只的背上有红线的鸭子飞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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