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经过上山下乡的知青,谁不是提起那些日子就后怕呢?但在某种程度上,下放知青多少受了许多的照顾;而回乡青年,在这个时代的农村劳动,用不堪回首是恰如其分的。
生产队长是土皇帝,生杀大权全玩在股掌之中。天不亮,上工的钟声就敲响了,十分钟之内都必须到田头地角。晚上不见夜幕不收工,料理完一切,就已经快半夜了。这只是时间上的天天如此,容不得任何人有丝毫的借口不出工。
在劳动量上,队长和小队记工员会让所有的人象台机器一样,把每个人应该完成哪些任务量,用定额工分给分得仔细明白的。
比如说,栽水稻秧,按亩计,多少工分一亩,从扯秧苗,到挑秧苗到大田,到栽到田里,他们会计算得清清楚楚,你要想拿到一个工分(10分),你就得按这一个工分的量做完一系列工序,并且还得保质保量完成,稍有丝毫的懈怠是没办法做到的。尽管你栽的很快,他们也会找到你的不足,让你也只能拿到你只能得到的。如果不保质,只是为了拿工分而做完了,他们会背着一块黑牌(比现在足球场上的罚红牌还有份量),放在你栽秧的田里,轻则叫你自己返工,重则罚你什么工分也没有。从一早到天黑,你的所有劳作,也只能刚刚完成一个工分。
又比如说锄棉地的草,他们会让这块地用多少工分全包给你,从小苗到长成大作物不用锄草这整个阶段,你得用这全包的所有工分去天天不折不扣地完成锄草的量,隔上两三天,他们会叫上一两个人到你的地头看看,发现有缺苗长草的地方,对不起,一个刘少奇草扎人,就会放在你的地头上,不但前面的所有劳动无效,而且说不定还会在你的地头开现场批斗会。
再比如说打农药。也不知是咋回事,那几年的棉花也好,水稻也好,怎么就那么多的虫子,一天不打农药,后果都会相当严重。比方说棉花吧,一代又一代的棉铃虫,红铃虫,红蜘蛛,蚜虫....灭了又有,稍不留心,一大片的棉田就会因虫灾而无花果,当然也就没有绒绒的棉花了。水稻的稻飞虱,一眨眼的功夫不知会从哪个地方成群飞来,正在水稻抽穗时节,被稻飞虱一闹腾,成片的农田会颗粒无收。打农药的人被安排一人负责一片田地,你得精心地喷好每一片棉叶和稻禾,而多少亩多少桶药水是一个工分,早已被计算得死死的,你要完成这一个工分,不用全力是不行的。如果有点虫灾事故,你的前面的所有劳动,恐怕也就前功尽弃了。
如果逢双抢(抢收,即收割水稻;抢种,即栽二季稻秧),晚上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挑水稻的草头(即把收割好的水稻捆成能挑起两个,而又不能把谷粒给撒下来的小捆捆,俗称草头。挑草头用的是冲担,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两头用铁包起来,中间是木头能挑上肩膀的一种挑具。冲担两头各刺进一个重约四、五十斤的草头里,用一种优美的动作靠两只手弄上肩膀,这叫挑草头),这是那时只有壮劳力能做好的事。从比较远的田里,挑回到集中的稻场,还要上到高高的垛子上,因为白天有太多的其他事情,这活可只能在晚上干。挑完草头后,马上又拿起秧码(一种能坐在田里水中扯稻秧苗的工具),突击扯稻秧苗,以便白天那些栽秧的人能有足够的稻秧供应。另外还有脱粒,也就是将水稻的草头从垛子上弄下来,解开后用脱粒机将谷子脱下,以便第二天晒干进仓。这也是只能在晚上干的活儿。
夏天的水田里,蚂蟥成堆,白天是蜢子,晚上是蚊子,足可把人给抬走。就是这样的活儿,从三月下旬开始,一直到十一月底,几乎是没有间隔的时间。特别是8、9两个月,一天能睡五个小时的觉,就是非常的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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