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是祖母的亲生大儿子,却不知怎的,母子关系极为糟糕。在伯父回乡后的几年中,我没有看到祖母和伯父说过一句话,更没有看到这母子之间有任何的好脸色。尤其令我不解的是,伯父从回来的当天开始,就自己做饭自己吃,从来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吃过一餐饭。一般常人也无法理解,听说这次伯父回乡来,是祖母和伯父在分别了38年后的第一次面对面在一起生活,幼小的我,根本就没办法搞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自从伯父回乡后,到我小学毕业之前,除了过年伯父回到他的家去了,平时我是再也没挑过水了。倒是有一次伯父和祖母对话过,可却是一次剧烈的吵架。
那是伯父在回乡的三个多月后的事吧。那时候,我们那里的所有中小学生,每天都必须为生产队捡粪积肥,而且是有任务的,一大早积肥,晚上要交给队里。完不成任务,是要倒扣工分的,不管你家里有没有人在挣工分。倒扣的工分会在年底计算,没有工分的就只有算超支了,超支是要扣粮食的。我是小学生,任务是每天100斤猪粪。那天一大早,按照以前一样,我捡完了粪堆在我家的门口,队里会派人来过称收走的。但我当时急于上学,没有将粪堆好,祖母在我上学后,迈着她那尖尖的小脚,拿着一把大铁锹,将那散着的猪粪收拢。伯父看到了,说了一句,管那么多搞么事呀?祖母不知是哪来的火气,一声大叫“要塞龟!”“塞龟”是我们家乡的一句土话,意思是吃饭,不过是骂人的。呵呵,就这一句“塞龟”,使几十年两代人的恩怨,全都爆发了。伯父不依,一转身,把我一大早捡好的粪全部弄了个稀巴烂,还回过头来把家里搞了个乱七八糟。等我中午放学回家时,看到的却是门外和门内满屋的狼藉,伯父瞪着好吓人的红眼睛,祖母在床上号啕大哭。再看看一大早的劳动成果化为乌有,我不敢多一句话,只好默默地再到湾里转悠,为的是完成当天的生产队任务。
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伯父和祖母有任何的对话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暑假。我家没劳力,我也小不能为队里做什么事,但又不能因为小就不做事。队里安排我看管湾前屋后的谷田,为的是不让各家的鸡猪进入田里吃谷子。有一天,因为家有矛盾而住在我家厢房的本姓一个大哥(我家的厢房是一栋三间房屋,也是解放前就遗留下来而因为是下中农没有被分走),他家的一个女儿才几个月大,样子好可爱。我在看管稻田时,一时心血来潮,把那小姑娘抱到了我看管位置的椅子上,逗她玩,她家的大人也在旁边。不料,小姑娘淘气,从椅子上翻到了地上,没伤着,却哭闹不停。她家的大人也就是她的祖母,我叫伯娘的,一直却骂骂咧咧,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伯父放完牛后回来正好听见了,不问缘由,挟起我就回到家里,房门反锁,将我按在一条长板凳上,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狠打,哎哟,那个疼呀,至今还心悸胆寒,使我在后来十多天里,根本就不能坐凳子。这是伯父回乡后对我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发威。快近四十年了,我在许多事情上,都会不自觉地想到这次挨打,这,也是我的一面镜子吧,当时我九岁多一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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