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可怜人,父亲生病用钱,竟无能为其筹集。家中可数余额,拿出老婆就要变脸!五尺男人,竟是脓包一个。做人要有出息,呼风唤雨更好。正应那句话:‘有权就有钱,有钱亦有权’。我需要金钱,为我父亲治病。天生一个脓包,只好白日做梦。南柯一梦容易,可怜父亲他怎么办?”这是署名SYTA网友在www.ldxz.com/index.asp上发表的带民谣式风格的无奈嗟叹。我父亲十一月份第三次膀胱癌复发,这首《父亲又病了》正好表达出当时我的心情和感受。“零度写作”网的“论坛”贴士虽然对文章褒贬各半,但我始终认为它说出老百姓面对疾病的惧怕、无助同时迫切希望能够获得社会支持、帮助的渴望。我父亲是九八年发现患膀胱癌的。五年来,他与病魔抗争,经历着精神与肉体的痛苦、折磨。庆幸的是,在过去这场战役中,他并不是孤军作战而是不断得到亲朋好友、领导邻里的关心帮助。在此,我要特别感谢那些在我父亲生病治疗过程中提供帮助的人们,正是由于他们的爱,才使我们感到世间的温暖,也由此让我更理解为什么人在困境时需要朋友的帮助。真的,那怕这种帮助只是来自远方真诚的电话。
父亲三五年出生在菲律宾吕宋岛,四岁随祖父回家乡晋江。由于祖父回国时已病入膏肓,三十几岁就英年早逝,所以他和祖母相依为命,生活的艰辛困苦可想而知。祖母含辛茹苦地靠替人缝缝补补、洗衣作饭送他上了大学。毕业后,他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父亲很少跟我提起他的过去,他跟我妈如何谈恋爱结婚也是最近和他开玩笑时才了解的。平时他不太爱说话。我童年记忆中好象只有母亲在管我,他留给我的印象只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因为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过年,父亲他总会作出一些我爱吃的菜:炸肉丸、煎南瓜饼、煮面糊;最重要的是有时杆面皮、包鱼丸、铺棕叶什么的他会让我跟着胡弄,所以那时仿拂母亲特烦人,父亲很亲切。到我念初二,他教我化学成为我的老师后,我还是觉得他跟我交流很少。念化学时,他没有特别辅导我。直到高中毕业,除课堂教授我们外,我的化学他没有给我另加小灶,我只觉得老子教化学,当儿子的化学一定要念好,所以对化学我特别用功。很多年以后,同学谈起我化学念的好肯定是得到父亲帮助时,我总是否认,他们还不相信。其实,道理很简单,我想他是认为做为儿子首先你得是一个好学生吧。中学时代,我一直是一名好学生,学校对我的希望也很大。因为有两年学校都没有培养出大学生了,她希望能由我及几名同学实现零的突破。可是八三年七月份对于学校、我却是艰难的一个月,我们学校高考又是全军覆没。母亲的唠叨数落让我心如刀割,老师同学的失落眼神让我恨不得跳入滔滔闽江。抬头望望父亲,他的慈祥如同从前。或许,学校的教学任务太忙让他无暇顾及我。八四年我的第二次落榜,他还是依然如前:没有说教、没有要求我如何如何努力、没有教我怎样学习,只是支持母亲的意见让我继续学习。直到八五年夏天,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幕:父亲他孩子似地挥动录取通知单,大声地对我喊;“凡夫,录取单!”真是太激动了,现在有时半夜醒来,回想起这一刻,我还会热泪盈眶。也许这就是血缘的感应吧。因为从这一幕中,我阅读出他在我失败时所承受的压力、苦闷以及他对我的信任、为我胜利所铺垫的一切。大家一定会认为父亲给予我的很普通嘛。是啊,他是一个普通人,他和千千万万父亲一样平常。但对于我,我将永远感动!
接下来的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我念中专,然后毕业分配结婚生子;父亲在学校也兢兢业业努力工作,评上一级教师当上教务处副主任。九六年他光荣退休。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潮起潮落、斗转星移。虽然我和父亲住的地方相隔不是很远,现代通讯也很发达,但我们之间甚至连电话联系也很少。如果说九八年以前父亲在我心中的印象是一张剪影,那么随着近几年和他共同与病魔不断抗争,这张剪影已逐渐清晰,变的越来越丰富饱满了。
“他妈的,刚刚退休清闲下来,你们兄弟也安排差不多了,又的得了这种病,倒霉。”这是父亲突然有一天打电话告许我他体检发现得了膀胱癌的第一句话。由于是在电话里谈,所以我不知他当时的神色表情。不过,我想他肯定有几个晚上没睡好,要不他不会这么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理也是咯噔一跳。太突然了,你怎么会得这种病?电话里我语无伦次竟不知说什么好,直到父亲把电话挂掉,我的脑子还是懵然一片。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我才又打电话给他,说了一些居委会大妈探望病人的安慰话。当年四月十六日早八点,父亲被推入协和医院手术室做膀胱切除术。医生告诉我,你父亲的膀胱要全部拿掉,然后割下一段肠再造一个膀胱,在腹侧壁戳一个小孔用小塑料管引导排尿。这是大手术很复杂,你爹年纪也不小了,你们家属要有思想准备。我说,是是,一切都拜托医生妙手回春。我们不懂医学,你们说怎办就怎办。上午十点半左右,手术医生把在外面焦急等待、满脸严肃的我们叫到跟前并说,手术很顺利。瞧,这就是在你父亲身上的坏东西。我们看着如拇子大小薄薄状的“坏东西”连连点头称谢。当时我就纳闷:手术很复杂,怎么这么快?但是,父亲马上就从手术室推出来,这种念头很快就被他游离的眼神、插在身上的各种塑料管、塑料袋给冲掉。这就是我的父亲?当我们把他抬到病床后,他还在痛苦地喃喃自语:我要上厕所。。。此时的他实在太弱小了,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带走。有时,人的生命这就是如此脆弱,即使他曾经潇洒讲台桃李满天下,即使他曾经用勤劳的双手把我们抚养成人。不过,现在他是真的又该躺下休息了。父亲从小体弱多病,上大学时也因为身体缘故休学一年。在我记忆中,患癌症前他住过一次院,还有一次他胃疼的厉害,刚好母亲也上吐下泻,那时我十三、四岁,问他们要不要叫邻居叔叔阿姨送去医院?母亲痛斥,反正我不去!我知道母亲是舍不得钱,所以两人在家里躺了两天。如今生活有所改善,我也工作了。平时逢年过节喜庆生日没给过老人家钱,这次该让我表示一下孝顺了。父亲辛苦大半辈子,虽然没有经历什么惊涛骇浪曲折离奇。可是已为人父的我知道,人,不容易!做为是普通人更需要儿女们的关爱。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很忙。忙完爱情忙工作,忙完工作忙交际。回家看看父母永远自认为可以运筹帷幄,可是往往就是这种游刃有余让我们尚失机会而在老人永远离开的时候我们呼天抢地、装模做样。我爱你,父亲!我现在就要为你端屎端尿擦背洗脚,我还要为你煲粥进补喂汤送药。手术后两周,父亲顺利出院。过不久,我们才知道他当时膀胱只做部分切除,所以就没有什么再造膀胱,自然手术也相对简单一些。根据医嘱,手术完父亲还要接受定期的灌注化学治疗。他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不断往医院跑,积极配合。五年来,不管刮风下雨酷暑寒冷,什么时候该灌注什么时候该B超复查,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医生面前,连医生都惊叹他与癌症抗争的韧劲。当然,特殊病种治疗是需要大量金钱的。父亲有医保,但很多药、费用不能报销,所以可数余额几乎倒贴干净。我曾经给过他一些钱,他觉得我也不大宽余,每次都婉言谢绝。他对我母亲说,孩子有家庭不容易,我们还是自己扛吧。零三年三月父亲膀胱癌复发,五年的抗争努力换来的却是病魔再次光临,但他并没有妥协。医生根据病情和他的身体状况对他进行膀胱激光切除术。可是,在六月份的B超复查中,医师告诉他你膀胱有2*3阴影不明物,可能癌症再次复发。不可能吧!我刚刚手术三个月,怎么这么快?但不管怎样先住院再说。就这样,父亲他一年内相隔三个月再次住进协和医院。母亲的眼神开始焦虑,双眉紧锁,一年两次的住院费用、护理经历让她衰老了许多;父亲却始终没表现出烦躁,他积极与医生交流,了解病情。手术前吊瓶,他甚至把我们赶回家。他说吊瓶没什么事,我知道他是觉得太拖累我们了。不过,我还是经常去医院陪他。我们天南海北地聊,聊家庭聊工作,有时还为争女人的解放争同性恋的权利弄得面红耳赤。父与子三十几年的思想交流似乎在他的两次住院时间内得以碰撞、升华。其实,天下的父亲都一样:威严但不乏慈祥,慎密但不乏天真,穆肃但不乏幽默。这就是我普普通痛的父亲!
俗话说,人到背运的时候喝水也会塞牙。今年十月底,父亲做膀胱镜检查时又被确诊癌移行细胞浸润性Ⅱ级。这次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甚至怀疑前几次医生的治疗方案和效果。母亲告诉我医保费用封顶早已用完,如果要住院开刀可能需要四万左右,家里已经没有这么多钱。这我很清楚,几年来为父亲看病母亲付出了何止是金钱?她还对我说,她梦见一家人挑担上坡,只有她一个人上不了坡。我说,妈,你不要太着急。老爸的病一定还要看,钱我跟弟弟一起想办法。就这样,父亲三进协和医院手术室。。。
写到这里,我也将收笔谢谢各位读者。顺便告诉大家,父亲又出院了,他已调整心态一如既往。这不,前几天跑到肿瘤医院了解病况,昨天他又在协和接受灌注。他现在也很忙。在此,我和母亲、兄弟衷心祝愿他心想事成平安延年。
2003-12-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