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每当微风轻起,细雨斜织之时,我便不由得生出许多莫名的情愫。那细雨似父亲背负的蓑衣上的丝丝细棕,也似母亲手上纳鞋底时长长的绵线,悠长悠长的牵挂着儿女的心,牵动着大地的魂。
雨天总是给人以哀愁、伤感的诠释。似上苍怜悯失意人的苦楚,也被感动得泪水涟涟,而失意人又因上苍的怜悯而越发心碎。所以许多动人的故事总在雨天落下帷幕,给人以更加凄美的感受。
雨,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向大地诉说着不同的故事。春天,他借着绵绵细雨诉说着对土壤的深情与眷恋;夏天,他爽爽朗朗的来来去去,给满地翠绿最亲热的浇灌与问候,还不忘在离去之时给大地留下一抹最灿烂的虹。秋旱时节,他借着雷震雨向旱魔示威,以表达自己的顽强与不屈;冬季来临,他又用“雨+雪”的方式取悦嬉笑打闹的孩童,同时也不忘追赶着回家过年的人群。
而雨天于我却有着不同的感受。是疼痛?是思念?或是感动?
我的童年与八十年代重叠,那个年代的雨天凝聚着沉重与煎熬。童年的每个雨夜,一家人总张罗着在地上、凳子上、床沿上、柜子上摆满盆盆罐罐,然后沉浸在“滴答、滴答”声中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凄苦与无奈是我最真的童年生活。 父亲总会在这样的雨夜出门。太小的时候,并不明白父亲是去做什么?直到有一天,父亲一瘸一拐的拖着满身是泥而又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母亲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唠叨“要你那点庄稼,不要命了!”,我才在零零碎碎中明白,父亲是怕大水冲断了田埂,淹没了粮食。那时父亲背负的责任和生活的艰辛,在雨夜中凝固成一段苦涩而疼痛的回忆。
我青涩的少年时代,来来回回于学校与乡村之间,徘徊在泥泞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懵懵懂懂的走了过来。那时的心情淋湿在梅雨季节,那时的愁思如春雨中跌落的花瓣,那时的纯洁融化在浑浊的泥路上。那个年代的雨天里,总是泛着瓦灰色的青光;土木结构的房子里也总是有人围着柴火腌制腊肉、拉拉家常;田野里也总是有斗笠和箩筐的影子在缓缓流动;马路上偶尔有“久久”自行车晃动着走过,会让你有一种想扶他一把的冲动。在往后的成长路上,就在这雨天的泥泞中无止境的延伸着对家乡的思念与怀想。
我在一天天长大,雨随我的成长而幻化,分不清楚是我在变还是雨在变。曾经的孩童在经历中成熟却在成熟中迷失,渐渐地看不清人情与世故;乡村曾经的泥泞也渐渐被水泥覆盖,雨再也读不懂它心灵深处的悲伤。我越变越老,雨越下越小。我明白我是被岁月磨蚀,而雨呢?是否也为生命的变幻无常而感叹?变得细腻。变得轻柔。变得妩媚。
靠着窗棂,品着清茶,感受巴山夜雨……
渐渐地,雨雾透过玻璃窗,浸润我的灵魂,打湿我的双眼。一切又变得模糊起来。看不清我。看不清雨。看不清路上的行人。看不清更远的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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