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生的年轮一圈一圈扩大,当岁月的车辙距离我们渐行渐远,我们的行囊,被一些叫事业、家庭、亲情、友情、爱情的物件慢慢填满而变得沉甸甸的时候,生活越来越象是一道一道的公式,我们在这公式里一步一步演算着我们无法预知的未来。忘记了关心春天什么时候会来,而秋天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季节的变换,我们熟视无睹,寒暑的更迭,我们视而不见。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与同事下乡办事,来到野外,春的盎然生机竟是扑面而来,这才发现,有多少日子已经被我们忽略,有多少风景我们在奔跑中已然错过。于是,我想看一看春。
说是看春,也只是希望信步走在乡野的田间地头,看一看草长蜂飞的热闹,听一听鹰歌燕舞的喧嚣。没想到会这么细细地去看那些花,她们象精灵一样在这个春天的下午,随着微风一起飞舞。
先是那调皮的蚕豆花儿,象是猫头鹰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似在对我眨眼。接着便是那抢眼的桃花,花枝招展着,她们缤纷的落英,总让人想起黛玉的葬花流泪,而我,却怎么也不能体味伊人的那份闲愁,或许这就是林妹妹和焦大之间的距离吧。
之后,便看到了这时节里最为普遍的油菜花,看着那成片成片的菜花,我感受到了一种将要收获的希望,而路旁零星的几株,她们在风中摇摆的样子,使我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生命的贱来,她们真象是路边招摇的浅薄的女子,卖弄着她们粗浅的恶俗的风情,想要获取到人们廉价的关注?我想我是不喜欢油菜花的了。
萝卜在我心里一向是比较贱的一类蔬菜,它的叶食用价值不高,它的茎长得虽然肥厚圆润,有一些富态之象,而撒一把种子,它们便长出成片成坡的来,枝叶交错,溃不成形,仿佛一群乌合之众,而当我看到萝卜花时,我的感觉有了太多的变化,因为它的素洁,淡雅,白中有紫,紫中有一抹嫩嫩的粉红,似纤纤新娘如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这之间的反差,仿佛一个粗鄙的汉子竟然出落为千娇百媚的女子,我不得不叹服这大自然的诡异和神奇。
不经意地往脚下的田间一瞥,星星点点如指头般大小的小白点散落一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白呀,我只能说,看着这些在土地的映衬下更加凸现的白,震撼、惊奇、喜悦一齐涌上心头,它让我感受到一种隔世离空的超然,超凡脱俗的沉静,想起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凄绝,想起简•爱直面人生的从容淡定。我禁不住去寻找她们的来历,她们是梨花的花瓣,想象她们长在枝头该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吧,我把目光投向梨花枝头之时,我便知道她让我失望了,白是依然的那种白,只是在这白的花瓣中间多出了一圈小黑点,这是梨花的花蕊,不去探究花瓣和花蕊之间的存在价值,单就在这春天的下午我看花的心情而言,我感到了一种失望,就象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不期然竟生出了黑黑的胡须,让人不忍卒睹。
随后,几丛豌豆在地头的另一端向我招手,可巧的是,她们每一株都顶着一枝花,一枝独秀地端立着,而这一枝花又开着两朵,风过,她们便是结伴翩飞的两只蝴蝶,灵动而自我,那艳丽的玫红,让我都有一种想要采撷她们的冲动,但我知道摘下她们,拥有她们,同时便也是夭折了她们,所有鲜活灵动的美丽都有它固有的存在条件,我们都得明白这个道理。
转而再去注视田间成片的青菜,它们的叶阔,茎厚而宽,弯弯曲曲的有一些隆起,似皇室宫中雕龙画凤的柱子,它们不随风而动,便有了一种君王的威仪,恰如君临天下的王者,不怒自威,不饰却华。
待我正要为地头那绿豆般大小的小野花感叹时,同事来电话说该走了。
是的,我该走了,尽管在这里我看到了诸多的美丽,尽管这些美丽让我感动和留恋,但我只能在这里作一次短暂的驻足,生活中有很多的美丽和感动都是我们不能带走的,但是只要能够发现,只要不被忽略,它们就会在我们的记忆里熠熠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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