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俊城刚走进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声声作响———是沁儿打来的。
他沉思着坐在那皮质的沙发里,身子靠着椅子也忽向左忽向右,不停地转悠着。他记不清,他和熙珍分开多少天了,只记得,那日清晨,他趁她还没醒,就走了。因为她怕看见她那冰冷的眼,让他感到不安,还有那没有色彩的泪,也让他感到手足无措。他知道她那夜心都在哭泣!他没有任何可以来安慰的话,来抚平她心中的痛。他也知道,此时的珍也一定在恨他,只是她把这种恨转化成了一种心痛,独自来承受!他也没有理由不让她来恨,毕竟是自己先伤了人家的。为了那无可抗拒的家世与一点可怜的自尊。说到自尊,其实他也根本说不上,他的自尊是别人给他来搭建的。
城俊忽地站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衣服,慌乱中带着几许镇定自若的神情走出了公司。
远远地,城俊就看见了坐在那隔窗看街景的沁儿。
“还好吗?”城俊坐在她的对面,也靠着窗。跟随势走来的侍员要了一杯饮料。
沁儿没把视线从外面移过来,好像对着玻璃窗说:“好?你是问她,还是问我呢?”这时沁儿把脸转过来。“要是问她,我就代她回答你,不好!如果是问坐在你对面的人,我也可以告诉你,不好!被你们气的。”
俊城顺眼看着沁儿面前放着那杯透明的白开水,似有无意地转开话题:“你一向以白开水为生活吗?有点太单调了吧!生活也应该加点颜色的,不是吗?呵呵!”
他不说这话倒还好,说过了才觉有点不妥,不过话既已出口,难以收回了。
沁儿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脸色也极为阴暗。
“你说什么,生活?你的生活当然可以是多彩的,是多色的,因为你什么都有,就唯独没有那么一点自主的权力。你可以在你的生活里找些不计其数的艳丽角色。但是,请你别来伤害一个那么单纯的女孩,她的颜色只有两种,黑与白。就是所谓你说的单调。白的你已把她全部索取,那么,你留下给她的只有黑的了。你不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吗?啊?”沁儿好像是在对一个暴徒吼斥。声音带着有点沙哑。
俊城知道自己犯了不该犯的忌。
他怔了下,不过马上恢复了镇定。“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在这边,所以我也拜托你好好照顾珍儿,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是我也是不由自主的啊!你知道我家。。。。。。”后面的话还没出口,沁儿就帮他接了下去。
“你家很富有,你为了自己不处以受困境地,所以把自己的灵魂也出卖给了你的叔叔,做了一个傀儡。为了承继你叔叔的那千万资产的事业,你就甘愿俯首在地,任凭宰割了你的思想。当然,我没有资格去说你什么,因为这是你的权力。可你竟然知道,你在外没有自主的权力,你为什么还三番二次地去找她啊?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你不能给她结果的。是吗?但你还是毫不留情的去伤害了她。你说你的心怎么有那么狠啊!”
沁儿真想把那杯开水向他身上泼过去。好解刚才的怒气。不过还是忍了下来。缓了一会,抿了一小口水。
俊城此时感到胸口在隐隐作痛,可能是被她一番言语受击的痛,一种不可言状的痛。他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
“我知道,我是伤害了珍,我对不起她,所有的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地真。刚开始,我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人的该走的路程而已,并没有当多少真,可是后来,我也发现,她的执着和认真,所以我想揭此再继续下去,就选择去了外面出差,其实上次我出去也是为了逃避她的。”
“后来呢,你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啊。如果上次就这样结束了话,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啊!”沁儿没想到上次的出差竟是这么样的一个谎言。
“后来,我知道,我叔叔去找过她了,我怕她会想到什么,所以就回来,打电话给了她。”俊城的神色好像变得迷离了起来。
“你是怕熙珍会把你想的是一个怎么样的骗子了吧!说来说去,你总是为你而想,你到底有有想到别人的感受啊!”沁儿冷笑了一下。“你们男人总以为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总喜欢当女人是一件玩物,抓在手里了就洋洋得意地宣告,‘你成功了俘掳别人感情。’却不知道那些女人,还留守在那段空白的感情里痛心疾首。”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这次答应出来,就是想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了?”
“怎么?心有愧疚吗?所以不得已才来跟我见的。”
“没有,我没那个意思。”俊城感到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那样的无力。
“不是?那是什么?是你的良心发现?”沁儿哼了一声,冷冷地。
她侧过脸看见窗玻璃上有几条歪歪扭扭的水印子,才发现外面已在下雨了。
沁儿站起身,离了座,也没跟他说一声。
俊城追过了两步,跟着她一同走了出来。
“告诉我,她现在到底怎样了?”他们一同停在门口的走廊下,还在下着雨,这会没有出租车过来,沁儿只能停下。听见他问了这话。手指向空中点了点说:“看见没有,天在哭呢?”
这时一辆的车叫着跑过来。
沁儿拉开窗对还伫在那俊城说:“去西门那的教堂吧,她在那里!想起了,去看看她!”
俊城呆呆地看着那辆呼啸而去的出租车,甚感到一股莫名的落寞与孤寂。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顿把刚才的落寞丢下了。
教堂前面的几排位置,已坐满了来听课的圣男圣女们,嘴里发出那有些不成调的音符,有时还夹带两声“阿门”。一排排的白蜡烛的火光,在织金帐幔前跳跃着。风琴上的音乐,如同一阵清风,吹拂开来,吹得烛光也向一边飘着。圣坛两旁的长窗是淡蓝色的玻璃。主教站在最上面,卷起的毛发掺杂着黄棕色,口里念着圣经,,还有几声似欢愉的歌声也同在。就好像他们嘴里所吐出来的“与主同在”。
旁边而立的几个修女,也一边把手交叉胸前,一边念着阿门。一切都是欢愉的,合理化的。
音乐的调子突然一转,新娘从那条狭而不窄的通道缓缓走来。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全转向了她的身上。珍儿也抬眼看了她美貌的新娘。歌声仍从她的喉间颤颤而出。她视线稍稍一转就看见了站在新娘身旁的那个男人。用不着看,他的脸庞和身影每个微细的言笑之间,她都那般熟悉―――最熟悉的;同时又有些渺茫,仿佛她生前所没能完成的一幅图画———不,是没能设想出的一张图。现在,她生前所做的这个梦,向她缓缓走来了;裹着银白的纱,云里雾里,向她径直走来了。。。。。。随后就是婚礼中的对答,主教的宣讲,新郎牵着新娘的手在全体证人面前又缓缓地走了过去,也从她的梦境里忽闪而过。
那夜,雪下疯了,满天的雪花好像不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倒像是从地上扬起来的。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窗外那棵枫树,也深陷在白色的世界里,地上那些黄色树叶子,也同被葬在了下面,再也寻不着一点秋的气息。
珍儿站在窗前,看见那飞舞的雪片子,把手伸出窗外,从空中接住了两片,三片。。。。。。直到她的手有点僵硬,才把手收缩回来,看看手心,没有雪片的影子,都化成了水,从指缝间一直往下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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