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说,那你在这时候唯一所想的便是如何去影响他的听觉来注意你内心里的不安?
我想应该是的,在某些情况下我也许只能这么去做。
他的出现真的太奇怪了。
我在黑夜里幽暗的房间里与丫头对视。
能跟我讲讲你跟张裕之间的故事吗?丫头的声音纤细而柔润,或许他只是你虚构的一个人物,但我仍想听听。
我想拒绝丫头的这一念头,但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她。我也无从说起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从我自呓自语以来,我就有了隔绝外来世界一切事物的想法,我变得有些呆滞的语音系统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了。
我似乎很为难地站起身来,从丫头紧握的双手中间抽出来。我将头扭向屋外清冷的夜空。外面的世界倏然而被我的“空房子”笼罩了,唯一的埕亮之光穿透窗户在浩渺宇宙中漫游。
写诗人郁兰曾这样描写它:
这,翅翼般撒落的尘屑
寒冷,闪烁的眸子及希望
丫头拖着长裙走近我兀立在墙角的影子,我伸出手去拥抱着她。
张裕大概与我的灵魂有关。在混沌之初,祖先用一张画卷描绘那怪异的天象。有关于堕落在梅山之野的文曲星在张裕出生之时的。
那天夜里,风雷雨电,火石极光,万丈光芒,那整座山的黑暗像挂在苍白墙壁上的污点,恍惚而逝了,然后漫山遍野地灰雾弥漫起来。
画匠和法师同时赶到,在迷雾漫散之前,用赐予智慧之名的荒唐行为对那个孩子下魔咒。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碰到忠诚的守护者,那么当时在这里出世的张裕会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山林诸神环绕在这晶莹剔透的裸体的周围,白色的眉发和长耳朵,垂至胸前的雪白胡须,肉体之光七彩夺目。眉心间一道血痕,在他赤彤色的目光中,画匠和法师借着法力完成的画作,被一阵大风刮走,然后漫天乌云翻滚。
这只是一个传说,那副画卷后来就不为人所知了。但是我看到他身上挂着一副画卷。我捧着丫头的脸庞深深地吻了下去。
那么后来呢?丫头挣开我。
丫头有些怀疑我所讲的,后来怎么样了?
她接着问。
我开始仔细打量起她来,她总是那么好奇地问我所有的问题。
写诗人郁兰应该知道,他是唯一见过那幅画的人。我端正脸色跟她讲道,在他的诗稿中有如此的描述,同情况一样,他所构造的空间完美无暇,以至于他今天跟我说,他不能再对“诗歌”写出任何言语了。
写诗人郁兰?丫头随手拿起桌边的《幼学琼林》。粗略地看了一眼,这个人,也应该与现实无关吧!
他相信王尔德的谎言,有意将他奉为经典,在他的一些书稿中有近乎崇拜的激情。就像我正在虚构的一个传说来欺骗你一样,他认为艺术是对现实的讽刺与批评。因此,我不想谈论有关现实的话题。我离开书房打开廊檐下的窗帘。
在昏暗而幽长的廊子里留下丫头一个人,在那里看着我这个貌似疯人的痴呓者发呆。
写诗人郁兰曾说:
当一切的形式和颜色
在笔杆子的情调下感觉孤独时
时代和土地,恋人的任何声音
无助而万般无奈
……
我每时刻在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在我的家乡,在屋后的田野里可以看到整个村庄。如此平静而宁谧的朴素瓦檐房下,一个平庸的天才与王尔德的思想擦出火花之后,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我独自呓语而度步去了。
王尔德经典在中国这样一个国度里,被我在假期里领略实在是他和我的幸运。
我将保密我的思维,直至在未来某一天自己觉得该拿出来时。
想想那些优美空灵的诗句和窗外明朗的阳光,还有什么能象这些更令我兴奋呢。这,又是一个充实而溢满空气的世界,应该喝一杯下午茶来细细品味,我接受王尔德思想之后首先和我的爱人说的又是什么呢?真是奇妙的念头,她总和艺术一起在我的身边旋转。
这是丫头临走之前我摘录了的郁兰的几段文字,我想我给她的只有这些心意。
我每每跟张裕说起这些时总将眼睛转向窗外。而他听得很仔细,他坐在桌子旁叠起很多的白纸鹤。他告诉我一个传说,当一个人用心去叠一千只纸鹤时,在他叠成第一千只之后,纸鹤便有了灵性。
三年后的一个夜晚,我的窗外飞来这样一只纸鹤,衔着一根青色的发丝,在蔷薇花墙下飞翔,远远地看着我一夜又一夜的写作与煎熬,直至那场暴风雪来临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