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坐在寂寥的夜里，凛冽的凄戾而过，任它拍打我印在玻璃窗上的影子，凝固了所有思绪。把门窗关得密不透风，阻挡咄咄逼人的寒意。火箱努力挤出发黄的光，只证明它的存在，并没有取暖的作用。不知道何时，夜空泛起一轮新月，那累累叠叠厚厚的黑色更衬托出月的冰清华丽，像盛开的夜来香给人一种清馨飒爽的感觉，我愕然在这城市多年竟没有发现有如此皎洁的明月。受诗人的熏陶，我不禁想起家门前荫荫葱葱缠满梧桐树的葡萄藤，放在堂屋角落干裂弯曲的犁，和那长满狗尾巴草的田埂。这时候庄稼早已归仓，铺天盖地的都是野草毛绒绒雪白的花絮，寒风夹着野菊的清香从远处袭来，惹得野草随风起舞，一波紧跟一波，叠状起伏，像汹涌的海面。那些花絮顿时像追逐风的影子，蹁跹而起，像姗姗而至的雪花，迷漫在乡间的每一个角落。童年的我总喜欢兴高采烈的奔驰在弯曲的田埂上，指着那些钻进我眼里，嘴里，脖子里调皮的种子欢快叫嚷，父亲总是在身后着急的叮嘱，“小心脚下的荆棘”。
在城市里打拼多年，弄得心力憔悴，狼狈不堪，一无所有。在这石林里，每当站在街道上，看着城市的灯火阑珊，突闪而过的汽车，拥挤与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觉得我只是一只寻找一根充饥骨头的流浪狗，这城市本不该属于我。一个月前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到家里已尽黄昏，远远的看见父亲牵着一头老黄牛蹒跚的走在我曾经光着脚丫走过的田埂，夕阳，老黄牛和父亲的脸竟成一色，我心酸不已。父亲见到我，苍桑而又憨厚的脸浮起微微的笑，只是那皱纹更显深沉了。我简单向他说了在外的经历，尽量用平淡来掩饰自己的幸酸。不苟言笑的他似乎察觉了什么，眼里刚刚闪过的喜悦变得黯然，只剩下寒风吹起的红潮。往后的日子平静，清闲，父亲还是早出晚归重复着几十年不变的体力劳动，而我只能袖手旁观，在这个文明的社会里，那些受过知识文化的洗礼，享受过先进科技带来的新潮享受的人总是不堪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简单劳作，好比一只做工精细的夜壶瞧不起做工粗糙的木马桶一样。我也不能避俗，习惯了灯红酒绿，酒醉灯迷的都市生活，总觉得那夹糠的米饭不比外面大排档的香甜，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安逸生活抵挡不住花花世界名利的肆掠，我为这种龌龊的想法而自惭形秽。终于奈不住平淡的寂寞，在家休息几天后草草的收拾心情奔向城市，离家的那一刻，凝望父亲苍老的脸，想那风吹草动泛起的层层波浪，竟像极了父亲脸上岁月刻划的皱纹，条条杠杠纵横交错，像一个个的十字架，父亲就牢牢钉在那里，成为我日后挥之不去的梦魇。
坐在车上，竟然不知道车往哪开，不知道我下个驿站在哪里，又将在那里停留多久，分不清脚下是来时的还是离去时的路？心痛的像树桠上摇摇欲坠的落叶，突如其来的孤独，空虚，无助，茫然撕咬着我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躯壳，最后化做一股浓浓的恐惧，就像一个弃婴，在茫茫人海中左顾右盼，却发现周围晃动的人群跟自己的记忆一样陌生。到底是生活抛弃了我还是我自己抛弃了自己？
当今晚坐在空旷的夜里，看夜里的一轮新月，关紧门窗，烤着火箱，想起那长满野草的田埂和父亲的脸，有一种近乎奢侈的自责。突然有一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多年后我的孩子是否会在同样的心境下把我刻在文字里，是否我也会成为他的梦魇？！没有跳过龙门的鲤鱼没有理由在河床上搁浅，它应当去寻找属于它的潺潺流水，粼粼碧波，既使沙石的棱角会磨掉身上的鳞片，就像这夜，虽然厚黑得无法丈量，但月光还是可以劈开它的胸膛，点燃世间万物的希望。玻璃窗中我的影子何时变得模糊不清，原来我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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