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是我小时候的同学,姓钱,钱币的钱。虽然姓钱,但却与钱无缘,家里穷得几乎一贫如洗。
村姑的学上得棒,人也精神,扎着两条羊角辫,性格特腼腆。
村姑的志向是上大学,上完大学就走出那块连苍蝇也懒得去的地方。上高中的时候,村姑避开我们这些毛头小伙子热辣辣的目光,把自己的初恋给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子。
头一年,邻村小伙子考上大学唱着信天游走了,剩下村姑在龙门的这边跃了又跃。最后,爱上大学的村姑与上大学无缘,眼睁睁地看着一届一届的高中生欢天喜地地走进大学校门。
村姑人虽回了家,心却系在天边。
一晃两晃,村姑的年龄大了,一纸婚约,老大嫁作农民妇。村姑的命是廉价的,终日淹没在油盐酱醋的海里,挣扎在孩子们中间。
某一个晴朗的午后,孩子们吃得饱饱的跑出去玩耍,村姑一个人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望着对面学校上方高高飘扬的红旗发呆,仿佛思索着关于人类生存发展的重大问题。其实这些问题远远不是村姑能够关心的,在别人眼里似乎有些杞人忧天。
村姑是被心里一种遥远的东西刺痛了,随之长叹,叹命运的不公,叹生活的无常。男人体内的精子是正确的,女人体内的卵子也是正确的,正确的精子和正确的卵子结合却结出了错误的种子。种子是没有选择权力的,种子是无辜的,村姑是无辜的,村姑的孩子是无辜的。
日头偏了,村姑才收回呆呆的目光,把头埋进肩膀里嘤嘤地哭,哭完了就骂,骂老天爷,骂天王老子,骂祖宗八代,把骂声丢在风里。
一直骂到日落西山。
过路的江湖郎中说,这人恐怕得了精神分裂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