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
二十一世纪没二层的有没二层的烦恼,有二层的有有二层的苦衷。
大花家的二层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盖成了。这事儿放别人家,一家人也许欢欢喜喜的,可放大花家——
为了二层的最终归属确权正在召开家庭全体会议讨论商量。
说是大家商量,只不过有大花、老头子、老婆子、小舅子朵和丈夫二楞。
丈夫二楞出生在一个连苍蝇都飞不去的地方。爷爷的爷爷种地,爷爷种地,老子还种地,脸朝黄土背朝天了几辈人到了二楞就该着脱生在了县城里。二楞妈说二楞是天上的二郎神下凡,将来有出息着哪。
可二楞偏偏就不争气,二楞偏偏就相中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大花。
大花有什么好的,二楞的爹妈以为,贼胖贼矬,姐儿俩花呀朵的,长得一个赛一个丑,到村里都拿不出手。
可人家大花家有钱有地有二层,二楞就看中了这一点。
因为二层是大花家的,理当由大花家说了算,所以商量就不关二楞爹妈的事。事后二楞爹妈说起来还发发牢骚,再怎么说儿子也是自己养的,不住二层咱看看二层还不中?
今天商量的议题只有一个——二层的归属问题。
在二楞看来,这二层本来就该属于他和大花,本来嘛,婚前他们家老头子有过话儿,二层盖上以后就给大花当嫁妆,所以嘛,这二层要得心安,要得有理,要得也舒服自在。所以嘛,今天大家在一起商量只不过就是用这种形式维护老头子的权威,兑现他自己当初的诺言罢了。
当初要不是老头子许下诺言给二层,才不会娶大花——你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变啦,县城的大姑娘有的是,啥地儿有一个俩么的小伙子疯抢,比什么都快。当初的二楞也是抢手货。所以找对象二楞动了番脑筋,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那怎么行?人财总不能两空是吧?他二楞的择偶标准就是这样,当人和财不可兼得的时候,一定不要先看人。二楞在结婚之前曾偷偷发过誓,说啥也得找个有钱的丈人家。结婚之前就有结婚之后的心理准备,未婚绸缪。
所以当商量一步步切入正题儿的时候二楞并不急于表态,要欲擒故纵,要显出气度,要沉得住气,要摆出架子,一定要叫老头子自己说——这二层究竟是谁的。所以当老头子问第二遍的时候,二楞只嗯了一声,算是听明白了老头子的话。
二楞是有心理儿准备的,现在这年头儿没钱不行啊,有了钱你管爹叫钱都灵,没了钱你跟钱叫爹也屁用不顶。这是二十一世纪爱因斯坦的钱守恒原理,是牛顿的弱肉强食定律。二楞是注定要笑在最后的,那将是由衷的笑,胜利的笑。
正待老头子表态的时候——
小舅子朵冷不丁地对老头子老婆子说了一句话,说老爸老妈你们把这二层给了他们,那你们给我啥?将来你们是让我养活还是让他们养活?
就这一句话就把老头子老婆子问愣了,问噎了,也是啊,充其量老俩口就攒了这么俩钱儿盖上了二层,如果全给了花,那将来给朵什么?朵念完大学也得娶媳妇盖房不是。将来给朵一个二层?两个二层?一个三层?
或是干脆就把二层平分给花和朵姐弟俩?
一看老头子犯犹豫,二楞的笑容马上就变硬了,硬得能从脸上拿下来。
商量进行到这儿就算僵住啦!
这事儿就看大花的了。
人家大花还算开明,说这二层就给了朵吧,等朵念完了大学就让他住,现在就那么空着吧……我们不是还有妈你给的单元楼么……
那一刻,二楞就用憎恨的眼光狠狠地瞅着大花,二楞只能在心里边骂,大花我操你妈,等着我跟你离婚吧……二楞从心里往外只想哭……
最后老头子的一句“再商量吧”把人给散了。
就这么一天二天一月俩月的熬着,两年一拖就过去了,大花和二楞的孩子一晃两岁多了。
关于二层归属问题的讨论仍在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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