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嫂子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身材矮小,瘦弱的就好象能被大风刮倒的样子。四方方的脸颊上有着一双被岁月蒙上尘翳的眼睛。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有种让人同情,怜悯之情。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显得有些愚昧,但她却真诚,善良,纯朴和热情。她看人的样子很怪,踅着头勾着背,一手紧贴着眼眶遮挡着不同方向的光线,好象一出什么戏剧中的滑稽角色。
老嫂子的命很苦。四岁那年,亲生母亲因病离她而去。那时,老嫂子的家庭成分是地主,全家都住在城里。因那个年代,正赶上割掉“资本主义”尾巴,地主要受到严重的批斗。所以,她们全家从城里迁往了乡下。随后,她的父亲为她找了一个继母。虽然她的继母对她没有施行什么暴力,但还是把她早早的嫁了人。她的这一生充满了波折和不幸。她就是旧社会中那典型的柔弱不堪的三寸金莲。
老嫂子十四岁那年,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比他大七岁的农村男人。都说大女婿知道疼人,可是,老嫂子换来的是拳打脚踢的日子。这个男人无所事事,整日熏酒,喝多了就打她。在那个年代里,女人没有地位,没有尊严,就像是一个奴隶一样。整日里,脸上或身上就会出现,发了紫的淤快。她只会默默的忍受这一切,使她感到委屈伤心,不平和愤懑。她曾抱怨过,生活对她的摧残 。可是无济于事,日子还是照样的过。
随着她的第一个儿子的出世,生活多多少少的有了些变化,她的丈夫对她多了一些关心,多了一些体贴。然而,好景不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丑陋,他的龌龊,一一显露出了原形。老嫂子,为了她的子女,忍气吞声的活着。就这样日复翌日,年复一年,看着子女仨个,健康的成长,老嫂子欣慰的笑了。笑中有泪,泪中也有悲哀,几番春秋,几番冬夏,增添了许多的成熟,生活历练了她的韧性。塑造了一个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品性。
人生,苦海;人生,悲剧。她已在苦海里沉沦,在悲剧里颓废。她有千般的无奈万般的怅然。她的心已疲惫到极点,她的心已被人割裂成千块万块抛进污秽的浊泥之中,心没了心碎了可人还活着。其实这活着已经比死了痛苦千万倍,既然心已经死了,已经碎了活着还又何用?因此,她常想着寻求安宁的途径——可面对她的孩子们,她不能就这么去了,为了孩子们她活着。
(二)
在她四十七岁的那年,他的丈夫因长年熏酒,而得了疾病,也是因为无钱治疗,也因为是个绝症,离他们而去。或许,这也算是对老嫂子的一种解脱。
失去的已经失去,不能为昨天而放弃明天,告别那块一无所获的荒漠,挣脱捆扰自己的樊笼,无疑是一种解脱。解脱,总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如今完全可以像大雁一样,自由自在的在这大自然中展翅翱翔了......可她,感觉的是一种的失落。为了三个未成年的儿女,只有拼命的挣那点少的可怜的工分。又要料理繁重的家务。比别人多了一份勤奋,多了一份艰辛。难怪有人说:母亲,妻子,女人,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奉献,意味着一种无私,意味着一种高尚和伟大。
人若没有追求和希望,就会活得暗淡无光,不管生活给予你什么样的酸甜苦辣,你都要从中吸取营养,能使你在任何环境中坚韧不拔,自强不息,顶起这还有点倾斜的半边天。在她的背后作出了多大的牺牲,付出了多少艰辛。
她的小女儿结婚了。随后,她的小儿子也结婚了。娶了一个比他小九岁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有神经病。犯了病后就会口吐白沫,神情恍惚,样子很吓人。有时,犯病的时候,总会摔的鼻青脸肿的。幸运的是,她生的两个女儿不是神经病。长得惹人喜欢,活泼可爱。然而,当她心情不好时,就会拿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出气。棍打鞭抽,有时把两个女儿吓的魂飞魄散的。幸亏,有老嫂子,去照顾这两个孩子的衣食住行。老嫂子感到自己活得枉然,感到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不幸,因此,她懊丧、苦恼又无奈。他们像一群滑稽演员,每天在那一场又一场的悲喜剧里扮演着滑稽的角色。
在他六十岁的那年,大儿子买回了一个外地的媳妇。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好可悲啊!!这个女人,已经有了四个女儿,她会真心的给你过日子吗?不知这个女人用何手段,骗得他心甘情愿。这个傻子啊,不顾母亲的劝说,就把家政大权交于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在这里过了两年,把家里的所有积蓄全部拿走了。满仓的粮食,被这个女人全部卖了,把所得的钱一并带走了。在这两年里,老嫂子就像是一个保姆,一个佣人一样,招呼来招呼去,就像是呼风唤雨。那个女人,若心情不高兴时,就会对老嫂子,拳打脚踢一番。然后,口中骂骂咧咧。老嫂子的儿子,只会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敢大声的喘息。好可恶啊!至今,她的大儿子,还是光棍一条。
伴随着她的仍是无尽的空寂,孤独和惆怅。想到这里,冰冷的泪水又悄悄爬满她苍白、忧郁的面颊。每每回去的时候,都要抽点时间去陪她说说话。她依然淳朴,依然真诚。面对她满是老茧的手,就能猜想到她的付出有多少。每当她看到我的时候,总会侃侃而谈,看着她甜甜的笑脸上,写满了她走过的坎坷。或说已经过去的,或说还未曾发生的......我凝视着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曾彷徨无助过,孤单又迷惘。生活中她的梦太多了,已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她感到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