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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 鸯 坟(二)
  文 / 亚细亚野马
第二章   三毛桃救下麻油匠
    野玫瑰穿好衣裳,走出院门找黑氓牛。
    她知道他不可能走远,因为两人说好,包完饺子以后他要给她掸炕沿。就是临时变卦,他也的说句话呀,何况他是去遮烟囤?
    野玫瑰在房前屋后到处找,没有黑氓牛的影子。只好又回到家里去。纳闷道:“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能到哪儿去呢?”
家里的烟雾腾腾,炉子里的黑烟继续往出冒着。
    野玫瑰打开窗户和家门往外放烟。家里的暖呼气儿一会儿比一会儿少,野玫瑰冻的浑身发抖,心里想到:这个挨千刀的,莫非是从房上跌下来摔死啦?刚才房前屋后看没有人呀?哎呀,也许在柴火囫囵里,真要是从房顶上掉下来,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冻成冰棍儿啦。我的赶紧看看去。
    走近柴火囫囵,野玫瑰没有发现躺在地上的人影儿,但是囫囵里的柴火好像不是原来的样子,她记得抱柴的时候,垛底是收拾干净了的,现在怎么有一堆柴火放在那里?敢情有人来偷柴火被黑氓牛发现啦?
    野玫瑰跳进囫囵里,打算把柴火垛收拾整齐。等她把上面的柴火拿掉后,一具没有脑袋的尸首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野玫瑰尖叫一声:“我的娘呀!”就昏了过去。
    就在野玫瑰刚刚昏过去不一会儿,警署的三角烟警察来寻黑氓扭打牌,见窗户门子展沿沿开着,家里却没人,不禁心生疑惑,急忙四处寻找,结果在柴火囫囵里发现了眼看要冻僵的野玫瑰和身首分离的黑氓牛。
    三角眼破开嗓子大喊:“快来人呀,杀人啦!”
野玫瑰听到喊声苏醒过来,当她再一次抬头看见黑氓牛没有头的尸首后,返起身没脱就往邻居家跑。
    三角眼看见野玫瑰还活着,紧追不放,想问个明白。等到了邻居家,三角眼拽住野玫瑰问道:“嫂子,快说说,这到底是咋的回事?”
    野玫瑰战战兢兢地说:“哎呀,大兄弟,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三角眼急着又问:“那咋也有个来龙去脉吧?”
    野玫瑰把刚才发生的事断断续续讲了出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被人杀了。”
    三角眼觉得事关重大:“不行,我的去报告渡边小队长。”
    麻油匠刚刚在油坊洗去了溅在手上和脸上的鲜血,便听的街上有人吵吵嚷嚷说黑氓牛死啦,急忙把罩在外面的血衣脱下来塞进炒胡麻的灶膛里,一把火点着,消灭了物证。然后坐在磨盘沿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使自己紧张的情绪逐渐安静下来。
    嚷嚷声越来越大,就像雀儿闹语。
    麻油匠意识到应该到街上去看看,一来听听人们怎么说,二来也避免嫌疑。
    麻油匠若无其事地来到人群中间,佯问旁边一个人:“咋啦?发生了甚的事?”
    “黑氓牛死啦!你才知道?”
“我听着你们吵吵嚷嚷的,原来是那个贼小子死了,活该!”
 有人问:“咋死的?”
    “不知道,只知道是脑袋搬了家。”
“该着的,谁叫他造那么多孽来。还是老天爷有眼。”
正说着,突然“乒啪”一声清脆的炮响,不知道什么人放开了二踢脚。不一会儿工夫,全电报局里鞭炮和二踢脚的声音响成一片。往年是过了午夜才响炮,今年整整提前了两个时辰。很显然,人们是在用炮声庆贺黑氓牛的一命呜呼。
    渡边两间已掏空的办公室里,四五根胳膊粗的红蜡烛把房间里照的通明,正北面儿墙上挂着日本太阳旗,旗子两边分别贴着几十张女人的裸体画儿,画儿上的女人一个个坦胸露乳,搔首弄姿,做出种种勾引男人的色情动作。办公桌上摆着渡边的日本战刀,那是一把天皇裕仁赐给东京都皇家武官学校每一个学生的荣誉之刀。房间正中蹲着一个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大炭炉子,炉筒子足有脑袋那么粗。
    房间里温暖如盛夏。渡边穿着日本式睡衣,柳红莲穿着粉红色丝绸睡衣,两个人完全赤身裸体,再加上睡衣都没有系带子,所以身上的零件一览无余,渡边想吃柳红莲的奶子,柳红莲嬉笑着左躲右闪激发渡边的情欲,随着她身体的来回扭摆,两个大奶子也上下左右不住地弹跳。渡边的两眼被情欲燃烧的通红,正要扑上去摁倒柳红莲,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开门的声音,急忙跑到办公桌前抽出日本战刀,大声骂道:“八格!” 
    三角眼跌跌撞撞走进渡边的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道:“太君,大事不好啦,郝警长被人杀啦!”
    渡边和柳红莲调情正在极度亢奋中,猛听说黑氓牛死了,真像晴天里响了个炸雷,心里不禁“格噔”一怔。指着三角眼齐声问道:“你说什么?郝队长死了?”
    “千真万确,郝警长被人杀死了。” 
    柳红莲如梦初醒,跌坐在沙发上放声大哭。
    渡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恢复了军人的镇定,他向柳红莲挥挥手,命令她离开他的办公室。
    柳红莲左一声“天呀-----可了不得啦”、右一声:“哥呀-----你叫妹子咋活呀”地哭着跑进渡边的卧室里去了。
    等柳红莲刚一关好门,渡边便凶狠地问:“你的,慢慢地说,在哪里杀的?怎么杀的?谁第一个发现的?怎么发现的?统统地讲出来!撒谎地不要。”说着在三角眼脖颈的地方做了一个切脑袋的动作“嗯!”。
    三角眼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身体,哭丧着脸说:“我去的时候郝警长和野玫瑰都在柴火囫囵里面。野玫瑰昏过去了,郝警长已经脑袋搬了家,不知道是谁杀的。”
    渡边用异样的眼神瞥了一下三角眼,随即用拳头猛砸了一下他那枣红色办公桌,“八嘎牙鲁!”电话听筒即刻跳起来。
“野玫瑰!良民的不是,嫌疑大大地!你的,快快地,把她抓来,好好地审问!”
    三角眼疑惑地对渡边说:“太君,我看不会是野玫瑰吧?”
    渡边瞪着眼命令道:“八嘎!快快地!” 
    三角眼见渡边生了气,欢欢地执行命令去了。
    黑氓牛的死对三角眼来说,虽然有点儿于心不忍,毕竟跟着黑氓牛他得了不少好处,但退后一想,又觉着是天赐的一个良缘,“兴许这警长的位置该轮到我哩。一旦当上警长,咱也像黑氓牛一样耀武扬威的活几天,钱、女人、大烟泡、香烟、酒肉、恭维话--------。”想到这里,三角眼不禁开心地笑了。两条腿迈的飞快。
    渡边朝外面站岗的士兵粗暴地喊道:“来人!”
    一个日本士兵立刻走进来,“嗨!”
    渡边用日本话向他交待了命令,意思是说:三角眼有重大杀人嫌疑,等他回来后,立即抓捕。
    “嗨”那士兵退了出去。
    三角眼推开野玫瑰家的门。
    野玫瑰仍然惊魂未定,囫囵身子(和衣)躺在那里,听的门子“呼咙”一响,连忙用盖卧(被子)蒙住脑袋,身体缩作一团,嗦嗦发抖,颤声问:“谁-----?”
    三角眼答道:“嫂子别怕,是我。”
    “你来干甚?”野玫瑰以为三角眼来趁火劫色:“兄弟呀,你大哥刚死,你可别干对不起你大哥的事呀。”
    三角眼不无埋怨地说:“嫂子,你看你把话说在那里啦,我和郝大哥亲如弟兄,你是他的人,我再怎么赖,也不能对你不敬呀。”
    野玫瑰疑惑不解地问:“那你二马翻江又回来,到底是为甚?”
    “牛头小队长请你去一趟。”三角眼尽量用平静的口气对野玫瑰说,生怕她吓出个好歹来。
    “我又没杀黑氓牛,叫我去干甚?”
    “牛头小队长只是问问,也没肯定就是你杀的。”
    “我不去。”
    “嫂子,我看还是去吧,要不然人家该怀疑是你杀了郝警长,不去反倒落嫌疑。”
    野玫瑰放声大哭,边哭边骂“黑氓牛,你个屈死鬼,你两腿一瞪两眼一闭倒省心了,害的老娘为你吃官司。”
    “嫂子,别哭,没事儿,有我呢。”
    “你?”野玫瑰怀疑地瞥了三角眼一眼:“你顶个屁用!说不定牛头小队长还怀疑是你杀了黑氓牛的呢!”
    “你放心吧,不会的。”
    “我看不一定,你等着看吧,要不应了我这句话才怪哩。”
    “那咱就更应该去说清楚啦!”
    “也好。”
    野玫瑰翻起身来“真是跟着汽车拾粪,没交上好运。黑天瞎地的还的去见日本人。”
    三角眼领着满不在乎的野玫瑰走进渡边的办公室。
渡边奸笑着对野玫瑰说:“吆西,野玫瑰小姐?”
    由于渡边经常去野玫瑰家和黑氓牛喝酒。言语之间也有过插一腿的意思,所以,野玫瑰并不太怕他。刚一家来便就势坐在临门的一个沙发上。“吆西个屁!半夜五更、 挨冻受吓还能吆西?说吧,找我一个妇道人家有甚事?”
    渡边想镇住野玫瑰。突然吼叫道:“郝队长死了,死在你家里,你要说明白!说不明白死了死了地!”
    “黑氓牛死了有我球相干,我又没杀他?”
    渡边突然变了脸色,朝外喊道:“来人!”
    两个日本兵鱼贯而入,齐声“嗨!”
    野玫瑰吓的两腿发软,立刻从沙发上出溜在地。
    “三角眼良心大大地坏了,抓起来!”
    野玫瑰原以为是要杀她,结果是抓起了三角眼,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又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坐好。
    三角眼本来还以为黑氓牛死了他可以当警长,没成想倒成了杀人犯,立刻浑身抖作一团:“太君,我可是大大地效忠皇军的呀!”
    “你地,狡猾狡猾地!郝警长的死,你的快快地说清楚!”
    “我没杀他呀!”
    “那你说,是谁杀了郝警长?”
    “我只是去寻郝警长打牌,怎么知道是谁杀了他?”
    “你!”渡边用指头指了一下三角眼,又指了一下野玫瑰:“你!你!你们两个良心大大地坏了,一定是你们两个勾搭成奸杀死了郝警长,我说的不错吧!是不是?”
    野玫瑰指着渡边的鼻子骂道:“小日本,你放你娘屁!老娘自从跟了黑氓牛,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甚时候和他三角眼勾搭啦?老娘也差点儿作了冤魂野鬼,你知道不知道?”
    “八嘎呀鲁!”渡边恼羞成怒,“喳”一下抽出日本军刀:“统统死了死了地!”
    三角眼拽了拽野玫瑰的旗袍底襟子,示意她不要激怒渡边。可是野玫瑰没有理会,继续骂:“你有能耐找杀人凶手去,吓唬一个女人算球甚的本事?”
    渡边淫笑着:“你说,他和你是怎么勾搭成奸的?说出来皇军大大地优待。”
    “大白天打鬼没影儿的事,你叫我怎么说?”
    “从你们开始勾搭时说起。”
    “没勾搭,咋说?”
    “没勾搭?没勾搭怎么他去你的家里?我怎么没去?”渡边奸笑着。
    “他什么时候去的,我也不知道。再者说了,他去不去我家,有我球相干!”
    渡边指着三角眼肯定地说道:“是你杀了郝警长,然后又装着来报告皇军!”
    三角眼急红了眼:“太君,我冤枉哪!”
    “冤枉地没有,真话快快底讲!”
    “我真冤枉哪!”
    渡边用日本军刀抵着三角眼的胸口:“不说死了死了地!”
    “打从天一黑,我就和塌鼻子、豁牙子在一起,单等郝警长来打麻将,战个通宵,可是左等不见右等也不见,眼看熬年年一场好麻将,就是三缺一开不了战,没奈何,我只好亲自去找,结果就发现郝警长被人杀了。就这么个情况,太君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塌鼻子和豁牙子。”
    渡边命令士兵:“你们去找塌鼻子和豁牙子!”
    塌鼻子和豁牙子来了以后,证明了三角眼说的是实话,渡边才下令放人,三角眼如释重负地苦笑了一下:“太君,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啦。”
    “回去的不要!”渡边示意三角眼走到他的跟前儿:“来、来、来”。
    三角眼欢欢地走到渡边面前:“太君,什么事儿?”
渡边赴在三角眼的耳朵边,悄悄嘀咕了好一阵子,才挥挥手“去吧!”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野玫瑰和渡边两个人,渡边狞笑着走到野玫瑰面前:“三角眼良心大大的好。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郝警长的死,你是知道地!好好地说出那个人来,皇军可以给你大大地金票!”
    野玫瑰哭丧着脸说:“自从黑氓牛把柳红莲给了你以后,他就来找我,打那儿以后,我一直和郝警长好,再没跟过第二个人。在者说了,我就是想跟别人好,我也的有那个胆量呀!要是叫黑氓牛逮住了,他还不把我活吃了?”
    “唔--------?”渡边觉得有道理“说下去。”
    “过去是卖过大炕,招一些男人来我家做那种事,那不过是为了糊口而已,我一个寡妇活人妻(被男人休掉的女人),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柴不来,水不去,既不下地耕田,又不出外扛活,总的活呀。自从郝警长来了以后,他们谁还敢再来,郝警长一瞪眼,他们就像掉了魂儿似的。就是你渡边先生不也要给他一点儿面子吗?”
    渡边摆摆手“野玫瑰,你的,说谎了!”他走到一盆海棠花前,掐了一枝,扔在地上,然后用穿着翻毛皮鞋的大脚狠狠地碾碎。
    野玫瑰原以为仗着黑氓牛和渡边的交情,渡边不会太难为她,及至看了渡边碾碎花的暗示动作,她才明白,渡边不会轻饶她,日本人就是牲口,不通人性,什么下作事都能干的出来。他听人说过,有一次渡边去小榆钱儿村扫荡,强奸了一个小闺女,然后又用刺刀捅那小闺女的水门,硬生把那小闺女折磨的上下出血而亡才算罢休。野玫瑰开始害怕了,心里不断的打颤,身子像筛糠一样哆嗦。
    “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野玫瑰“噗嗵”一声跪倒在地,鼻涕眼泪地说:“好你渡边先生哩,看在你和黑氓牛交情的份上,看在我盆前碗后地伺候你们一场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黑氓牛是谁杀的。只要你饶了我,你想怎样就怎样,甚时候去,我野玫瑰甚时候热接热待。我一个妇道人家,受不得惊吓。”
    通过审问,渡边已经知道野玫瑰不是杀人凶手,也不是野玫瑰与人通奸爆发的花案。但他不想轻易放走野玫瑰,他喜欢野玫瑰,他要叫野玫瑰乖乖地跪倒在他的铁脚下,任他蹂躏玩弄。所以他必须欲纵故擒。
    渡边“哼”了一声,说:“你要把和你睡过的男人统统说出来,皇军要调查,明白吗?查不到真正的凶手,你的,难逃干系!”
    野玫瑰急忙说:“我说我说,我全说,只要你不杀我就行。”
    渡边鄙视地看了一眼野玫瑰,大声命令道:“统统地,快快地!”
    “详细说还是大概说?”
    “统统地,名单!”
    大年初一早晨,鞭炮二起炮响过之后,人们像往常一样开始拜大年。但是凡是走上街的,不论大人小孩儿,全部被日本人和黑狗子、保安队圈进了小学校的大院里。
    学校大门口站着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房顶上加了两挺歪把子机枪。渡边两手柱着智慧刀,像饿狼一样地站在人群面前。渡边的一条大狼狗长伸着舌头,机警的双眼不断扫视人群。只要主人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扑进人群撕扯赤手空拳的人们。
渡边的对面,站着二十几个五花大绑的嫌疑犯,他们是根据三角眼和野玫瑰提供的名单抓捕的,既有和黑氓牛有仇的,也有和野玫瑰睡过觉的。麻油匠是其中之一。
    三毛桃从人群里挤到前面,站在离麻油匠不远的地方。她有点儿相信是麻油匠杀了黑氓牛,她为他高兴,但更为他害怕。
    嫌疑犯的后面是不断被拉进来的老百姓。
    男人们互相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女人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小孩子们哭成一片。
    渡边强装笑颜,叽哩咕噜地说了一气日本话。
    翻译官翻译道:“太君说啦,大日本皇军代表天皇陛下祝大家春节好,感谢大家在过去的一年里和大日本皇军共建王道乐土。但是,昨天夜里有人杀死了皇军的警长。这是不能容许的!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揪出杀死郝警长的凶手。站在前面的这几个家伙,都有可能杀死郝警长,所以他们必须找出证人,证明他们确实没有杀死郝警长,才可以放他们回家去,不然,皇军就要统统地死了死了地干活。你们听明白了吗?”
人群一片寂静。
    三角眼喊道:“郭进宝!”
    郭进宝怯怯地回答道:“唉”。
    “你说,郝警长玩儿了你的老婆,你恨她吗?”
    郭进宝哆嗦着说:“老总你别抬举我啦,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恨郝警长呀。”
    “昨天夜里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郭进宝两腿不断的抖,低声地说:“我和二秃小、三狗子、马占青在三狗子家里耍牌,推十点儿半,我是庄家,我赢了二十块钱,老总要是不信,问问他们几个。”
    “二秃小、三狗子、马占青!你们三个站出来!”
    二秃小、三狗子、马占青三个人先后走了出来。
    三角眼问道:“郭进宝说的是实情吗?”
    三人一起答道:“是”。
    三角眼看看渡边,意思是说郭进宝没事儿。
    渡边一摆手,示意放人。
    三角眼恶狠狠地说:“郭进宝,这个事儿还不算完,你前回家去,随时等候皇军的问话。”
    郭进宝长出一口气,像耗子一样“哧溜”一声就退到人群里。
    三角眼又叫道:“二迷糊”!
    二迷糊眯缝着两眼走出来,朝渡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君开恩,我可是大大地好人,我没杀郝警长。”
    三角眼走道二迷糊面前,朝二迷糊脸上“啪、啪、啪”就是三个耳光子,“你小子不说实话,郝警长杀了你爹你能不恨他?真是家巴子(麻雀)吃了黑老哇(乌鸦)告鹰也不信。”
    二迷糊哭丧着脸说:“要说恨也恨过,可是我没敢想杀郝警长,大前年郝警长去我家,我还给他喝酒哩。”
    三角眼讥笑着问:“郝警长去你家干甚去啦?”他知道黑氓牛去二迷糊家的事,那一次黑氓牛不但喝了二迷糊的酒,还抱着二迷糊的老婆睡了整整一后晌。二迷糊怕人碰见脸面上过不去,还亲自在院子外边瞭人,结果被他老婆大骂活泥头。
二迷糊难以启齿,低头不语。
    渡边以为二迷糊真的有事,大声喊道:“说!什么的干活?”
    二迷糊连忙磕头,“什么的干活也没有。”
    渡边“唰”一下抽出日本指挥刀,“不说死了死了地!”
    “我说,我说。”二迷糊磕头如捣蒜:“太君我说。”
    “统统地、快快地。”
    俗话说“脸面一抹,赛住铁壳。”面对要命还是要面子的大事,二迷糊豁出来了,他从头到尾说出了黑氓牛去他家的全部情况。
    人群里不断爆发出耻笑声。
    渡边也不由得喜形于色:“你的老婆大大地好,郝警长塞骨塞骨地!皇军也可以塞骨塞骨地!明天到你家去!”
    二迷糊吓的立刻昏了过去。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都放开了,现在只剩下麻油匠一个人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因而他的嫌疑也越来越大。
    三角眼手提着马鞭子,迈着四方步走到麻油匠面前:“现在就剩你一个儿啦,看看是自己说啦,还是让爷儿们帮帮忙?” 
    麻油匠不屑一顾,“呸”地唾了三角眼一口:“狗仗人势,什么东西?老子是没逮住机会,逮住机会老子一定杀了他!兴许连你也一块儿杀!”
    三角眼没想到麻油匠是茅厮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哈哈啊?你倒是有种啊?既然你有种,那就痛痛快快承认了杀郝警长的事儿,省得老子们费事儿。”
    “老子敢作敢当,真要是老子杀了,老子就承认,不是老子杀的你叫老子承认甚?”
    “你小子,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倒好像是老子们把你抓来抓错啦。告诉你,老子已经问过你的瞎娘了,你娘说你包完饺子就出去耍钱去啦,说!跟谁耍的!在那儿耍的?”
    “我没去耍钱!”
“他妈的,你娘说你耍钱去啦,你又说没耍,到底干甚去啦?”
    “甭管干甚,反正没杀人!”
    “说不出干甚,你就休想从这儿离开!”三角眼屁颠儿屁颠儿走到渡边面前说:“太君,这小子嫌疑最大,还分外嘴硬,我看必须用重刑。”
    渡边点头同意。
    三角眼对几个伪警察说:“搬铡草刀来,麻油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拦腰铡了他。”
    渡边命令道:“拉过来!”
    三角眼和几个伪警把麻油匠拖到铡草刀跟前,把麻油匠的脑袋摁在刀口上:“看看是你小子的嘴硬,还是老子的刀硬,说!郝警长是不是你杀的!嗯!”
    麻油江面无惧色:“你们这些祸害人的东西,仗着日本干爹欺负中国人,良心都叫狗吃了!你草菅人命,屈死好人,老子死也不服,到阴曹地府里老子也要作务你个水蛋壳儿,叫你全家老小不得安宁。来吧!老子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渡边气急败坏,疯狂地挥挥手:“死了死了地!”
    “慢着!”三角眼正要往下摁铡草刀,突然一个女人高声喊道:“刀下留人!”
    渡边、三角眼和所有被圈进院里的人,一齐把目光瞅向喊话的女人。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麻油匠心坎上的人-----二秀。
    自从看见麻油匠被捆着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二秀的心里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向老天爷祷告,祈求神灵保佑麻油匠平安无事,后来看他找不到证人,更是心急火燎,知道他已经闯下弥天大祸,要是没有人证明,必死无疑。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出来替麻油匠证明一下,可是等到最后也没人站出来说话,眼见的心上人要遭日本人和三角眼的毒手,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了,决心站出来搭救她的心上人。
    麻油匠心理“格噔”一声,生怕给二秀惹出个好歹来,拼命地喊道:“二秀,你甭管我!我没杀人,不怕他们!”
    二秀匀了匀气息,整整衣裳,装着不慌不忙地样子走到渡边面前,说:“我能证明麻油匠没杀人,三十夜里他和我在一起。”
    渡边两眼色迷迷地盯着虽然脸上抹着一层灰土但掩盖不住美丽漂亮的二秀,心里想“哟西,花姑娘大大地好!”急忙向三角眼摆摆手:“死了地不要!”
    三角眼对着脑袋枕在铡草刀上的麻油匠冷嘲热讽地说:“哈哈,你小子艳福不浅呀,死到临头还有个美人儿出来替你说话啊!”他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不解地说:“这世道真他妈怪气了,过去光听说是英雄救美人,今天跑出来个美人救英雄。”边说边不情愿地把麻油匠从刀口上拉起来。
    麻油匠厌恶地瞥了三角眼一眼:“把你的狗嘴放干净一点儿,什么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渡边奸笑着问二秀:“你地,什么地干活?”
    二秀的心“咚咚”直跳,日本人在电报局里待了八年,她在背地旮旯里躲了八年,从来不敢和日本人打照面,她听人说过,日本人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专爱欺负花姑娘,平时不要说面对面和日本人说话,就是听说日本人三个字,她也会吓的手捂心口,气喘不匀。今天为了搭救心上人,她必须站出来,她知道,只要她站出来,她和麻油匠的两条性命就绑在一起了。她在心里悄悄地为自己打气“稳住神,不要怕,越怕越出乱子。”
    二秀不知道日本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活也不干,我来证明麻油匠没杀人。”
    “你们俩在一起什么的干活?”
    “没干活儿,叨学话来着。”
    由于紧张而犇着气的人们,因为二秀的答非所问,忍俊不住,突然爆发出一片笑声。
    渡边不解地问:“什么是叨学话来着?”
    “就是说话。”
    渡边很感兴趣:“悄悄地说什么话?”
    “悄悄话。”
    “商量怎样杀死郝警长?”
    “不是。”
    渡边穷追道:“那是什么话?”
    二秀羞怯地说:“男人和女人的话。”
    渡边是一个有了名的活毛驴,想女人、说女人、玩儿女人是他的唯一爱好。他早年毕业于日本东京都皇家武官学校,他的同学们现在早已是将军阶级的大官儿,而他只作到少佐,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玩儿女人耽误了好多事,所以只在电报局墚当区区一个小队长。对此,他并不后悔,反而认为是个绝好的机会,在这里,他可以经常不断的以抓土八路为名下村里找花姑娘。在他的办公室里,除了养着个高丽棒子女人外,还养着黑忙牛送给他的柳红莲,提包里装满了从日本带来和从中国收集的色情书,墙上贴满了色情图片和女人的裸体画儿,他有一副印了女人裸体的扑克牌,经常装在身上,一有机会就拿出来端详品味儿。渡边好色从来不避人,没事儿的时候和他的部下聊天儿,绝大部分是聊男女之间的事,打听到那个村里有好姑娘,第二天就要去抓土八路。平时听到什么趣闻艳事便掏出日记本记下来,他说他要写艳情小说,当色情作家。最为特别的是,渡边酷爱奶子大的女人,今天看见二秀,特别是看见二秀鼓胀胀的胸脯,心里痒痒的格外厉害,他来中国八年了,走了很多农村,从来还没有遇见过这么漂亮这么大奶子的中国花姑娘,所以下决心要弄到手。此时此刻在他来说,得到二秀比抓杀郝警长的凶手更为重要。一个中国警长,杀就杀了,明天再提一个就是了,反正中国有的是奴才。所以再往下的审问,完全是借题发挥,意图只有两个,一是得到二秀,二是让二秀说说让人心醉的胯下艳事,他渴望听到这些,特别是让一个黄花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好几百号男女老少说那种事,就更有情趣,更撩人心肺。他希望说的越多越好,最好能说出干那种事儿的具体情节。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污浊的阴暗心理。至于郝警长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吆西,你说,都是什么话?皇军要统统地知道!”
    二秀为难地说:“那种事不能说。”
    渡边越发感兴趣:“关系的没有,说清楚,”他指了指二秀和麻油匠:“放妳和他回家的可以。不说统统死了死了地!”
    “太君,你叫我怎么说呀,男女之间的事儿,我说不出口。”
    “你们俩这样?”渡边把左手迭在右手上“哎?”
    二秀摇摇头。
    渡边作了一个拥抱的动作“这样?”
    二秀又摇摇头。
    渡边勃然大怒,“啪”一巴掌打在二秀的脸上:“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麻油匠死了死了地!”
    三角眼早就盼着将麻油匠用铡草刀凹了,听到渡边放了话,立刻重新将麻油匠摁倒在铡草刀口上,为了鼓足气力,还在两手上“呸、呸”唾了两口唾沫,抓起刀把就要开刀问斩。
    人们的情绪又一次陷入惊恐之中。
    二秀情急万分,急忙央告渡边:“太君!我说,我全说!”
    渡边为自己的成功威胁得意地笑了,他摆摆手,示意三角眼放开麻油匠。然后又凑到二秀面前:“说吧,和他什么的干活?在哪里?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二秀鼓足勇气,抹开羞脸儿,为自己和麻油匠编造了一段莫须有的瞎话:“三十夜晚,包完饺子以后,我出来耍牌,路上遇见麻油匠,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麻油匠提出来要和我亲热亲热,我就领着他来在我们家的小南房里。”
    “小南房里什么的干活?”
    “前是抱着亲了一会儿嘴。别的没干。”
    渡边淫笑着说:“你地,说谎了,欺骗皇军的不要,统统地说出来,皇军大大地喜欢!”
    二秀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进一步瞎编道:“以后我们就干了那种事。”
    “往下说,什么事?”
    “他脱了我的裤子。”
    渡边明知脱了裤子意味着什么,但他偏偏明知故问:“脱了裤子干什么?快快地说!”
    二秀实在说不出口,急的“呜呜呜”哭起来。
    “哈、哈、哈!”渡边开心地放声大笑。
     人群开始骚动,唾骂声交织成一片。
    渡边淫性大发,命令三角眼:“脱掉她的裤子,大日本皇军要亲自看看是不是真的!”
    三角眼疑惑地问道:“就在这里?”
    渡边淫笑着点点头。
    三角眼看看怒视的人们,再看看瞪着大眼的渡边,有点儿不知所措。很显然,他不能违抗渡边的命令,但是人们的愤怒他也不能完全不顾及,毕竟他还要在电报局墚生活,何况眼前还有黑氓牛被人暗杀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作的损事太多,说不定哪一天也是黑氓牛的下场。
    渡边看出了三角眼的心事,呲牙裂嘴地呵斥道:“块块地!”
    三角眼为难地走到二秀面前,对二秀悄悄说:“你不要怨我,我也没有办法。还是你自己解开吧。我实在是下不了手。”
    二秀破口大骂:“天打五雷轰的小日本,禽兽不如的渡边,你这个有爹娘养没爹娘教的牲口,你们家没有女人?没有姐姐妹妹?你这么糟践中国女人,老天爷也不会饶过你!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会跟你算账的。来吧,你姑奶奶今天破出来啦,就脱给你个水蛋壳儿看看,看详细点儿!小心你下辈子转人找不见门户!”说完“唰”一下把裤子一褪到底。
    人群大乱,一部分人不忍心看下去,朝门口走想离开,被伪警察用枪拦住。大部分人潮水般向渡边涌去,把渡边包围起来。
    房顶上的机关枪稀里哗啦地拉拴。
    渡边一看情形,“唰”一下抽出日本战刀,用日本话命令房顶上的日本士兵向空中放枪。
    “突、突、突”一阵枪响过后,人群才又恢复了平静。但是二秀已经不见了。
    渡边赶快命令伪警察们到处乱找,结果发现二秀满脸鲜血倒在墙拐角的地方,裤子还没来得及穿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不顾一切地抢在渡边前面,把二秀的裤子拉上去,盖住了女人最怕羞的地方。
    麻油匠疯了一样地扑到二秀跟前,猛地将二秀抱在怀里,破开嗓子喊道:“二秀!二秀!二秀-------!”
    二秀脑袋耷拉在麻油匠的臂弯里,没有一点儿反应。
渡边把手放在二秀的嘴边,发现二秀已经气息微微,一摆手说:“块块地抬走!”
    麻油匠一把手抓住渡边的衣裳领子:“小日本,你们欺人太甚了!他活活被你们逼死,说一句抬走就算完啦?”
三角眼急忙上前拉开麻油匠。
    有一个伪警察悄悄对麻油匠说:“你事愣呀还是窍(傻)呀,还不赶快趁机会抬着二秀一起走,你想死一对儿呀?”
    麻油匠的闷劲儿上来顾不得许多,闻听那伪警察一点拨才如梦初醒,感激地朝那警察点点头,抱起鲜血淋漓的二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学校院儿。
    渡边假装微笑地朝人们说了一串日本话。翻译官翻译道:“太君说啦,新年初一发生这样的事非常遗憾,为了维持地方治安,皇军也是不得已,希望大家能够谅解,共同建设王道乐土和大东亚共荣圈。但是郝警长的死一定要继续追查下去。现在你们回家去好好地过年吧。”
    人们就像犯人得了大赦令,“哗”一下涌出了小学校院子。
(待续)

2005/2/5 12:06:58 发表 | 责任编辑: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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