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你去了“那边”,你的凄楚的心可否已归于快慰?
二婶,常记起你对我的流泪的叙述:
高中还没毕业的你,也无力抗争为你的二哥换亲的命运,十九岁那年,你在一贯溺爱你的父母和喜欢你的邻人的泪眼里成了一个少妇—我的二婶。挨过多少个被泪水渗透的长夜,看看可怜兮兮而又忠厚老实的二叔,你改变了马上死去的主意,你要对得起良心,给他生个一男半女。于是,你苦熬着,你狠狠地骂父母的狠心。
你生了一个儿子,象你一样有一双晶亮的黑黑的大眼睛。你以一个母亲的慈心,小心地、心疼地照顾着月子里多病的儿子。有多少个夜晚都有四、五个口罩被儿子吐出的饭所浸透,你就只好抱着他,就那样一直坐到天亮。
儿子长到二、三岁了,心中的凄苦,使你常常发疯般地打儿子的屁股,然后紧紧地抱着儿子小小的身子,深深地凝视那张俊秀而又充满灵慧的小脸,痛楚溢满你的双眼。
终于有一天,你带着刚满三岁的儿子,在与二叔的一次争吵后,悄悄地走了。半年后,最终你又回来了,你的在吉林省住的大姐和你一起,凄楚依然锁在你的眉尖,而你却更能干了。五年后,你们盖了五间新瓦房,你欢欣而爱唱,在家里、在路上、在田野里,常常飘来你清脆的歌声。后来,你们又买了电视机,你的儿子学习总是全年级第一,二叔又勤快能干,欢欣常常溢满你的面颊。
然而,你依然多病。你说其实你心中常常感到凄苦,你越压抑对二叔的讨厌,那恶感反而更浓了。你骂自己没有良心,骂自己不能超脱。你警告跟你接触的任何一个女孩,在婚姻上一定要自己好好把握.但是你说你不想去死,你舍不下那聪慧、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儿子。你说既然代代人都在换亲中生活过来了,你又怎会不能忍受?
后来我上了大学,第一个暑假回家,妈妈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喝完毒药后去了“那边”,已经一个月了。我没有感到震惊,我知道这是你的必然的归宿。我不想象其他人一样谈论你去“那边”的导火索,我更不想把这个导火索象许多人那样说成是你死的最终的原因。我只知道你心甘情愿地去了“那边”,你在痛苦和凄楚中煎熬了十二年后,终于实现了你十二年前的誓言。
二婶,你去了,连同你的美丽、你的聪慧、你的欢歌和你的幽默,从此,你不再痛苦凄楚了吗?你的情感在那边可否会有一个好的归宿?你能在婚姻上好好自己把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