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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温柔
  文 / 绝恋雨
                  一  追杀

  李青山不怕冷。他喜欢雪花,喜欢它的洁白。


  但今晚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流遍全身,猛然间意识到寒冷竟如此可怕。


  屋内烛光摇曳,照得李青山眼前的那柄刀散发着森森精芒。他敢发誓,这柄刀是平生见过的最冷的一柄,因为它的主人是司徒小风。


  武林中只要长有耳朵的人都听说过“司徒小风”这四个字。李青山自然也听过。他削瘦的脸已变得苍白,不知道自已得罪了谁,四天来连续遭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的追杀—方可行、胡名、司徒小风。


  无疑,这是最厉害的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司徒小风突然发话了,他的话像刀一样带着丝丝寒气,“你喜欢冬天,是吗?”


  李青山忙摇头道:“不喜欢!”


  司徒小风冷冷一笑,道:“你撒谎。听说你一到冬天就乐不可支,甚至整夜站在凛冽的风里,让霜雪沾满你的胡子和眉毛,因为你喜欢它的洁白。”


  李青山一怔,心中冷意泛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怪癖?”


  “一个职业杀手,他要杀一个人时,必会先了解对方。”


  “知道我这怪癖者绝不会超过三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么我就是第四个。”


  李青山情知杀手不会透露任何秘密,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务请回答。”


  司徒小风冷哼道:“你如果想从杀手口中查探消息,那要比从守财奴手中讨出一千两银子难得多。”


  李青山蓦地大吼道:“究竟是谁要杀我,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四天了,我没睡过,闭上眼睛就会被惊醒。你告诉我,那人是谁,纵然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司徒小风没有回答,他像冰山一样屹立在李青山面前,蓦地,一刀劈出!


  烛火在映射出最后一道刀光后熄灭。


  屋外朔风呼啸,大雪飞扬,但除了大自然的声音外,却听不到李青山的惨叫,茫茫夜色,显得异常的祥和。


  李青山没死。江湖上没人能从司徒小风刀下脱身,他是讫今为止唯一的一个。


  李青山醒来后,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他撑起身身子,发觉自已竟没有受伤,甚至连一点痛楚也没有,不禁苦笑道:“没想到我竟然没死!司徒小风为何不杀我?莫非三大杀手无杀我之意?那么他们又为何追杀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如何,总还活着。不管活着有多么痛苦,总比死了好。人来到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坚强的活着。


  不管在何种情况下,李青山总能说服自已,不然在那四天当中,怕早已崩溃了。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脚,像瞎子一样朝前摸去。


  他摸到了一道铁栅,本喜欢寒冷的他,乍触到那冰冷的铁栅,周身一阵哆嗦,一股绝望像洪水一样漫上心头。


  没有人能走出铁牢去。他虽没死,却直与死了无异。


  他无力地瘫软下去,倦缩在铁栅下,脑中飞快地搜索着与他有过节的人。但想了许久,甚至连平日里因打赌而吵过架的人也一一罗列出来,却还是想不出对他有这般痛恨的人。


  “痛恨?若对方痛恨于我,司徒小风大可一刀杀了我的。难道要折磨我,要我一点一点地死去?”李青山喃喃地道:“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待我?”


  望向前方,看不到对面的墙。人在无助时总会想起朋友,李青山想到了郑小雨,那个江湖上最难缠的家伙。


  这时,猛觉眼前一亮,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在这种地狱一般的鬼地方,能听到人的脚步声,无疑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来者是名小婢,在灯笼映照下,李青山终于看清铁牢前面是个狭长的甬道了。


  李青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婢,心想一定是她的主人要见我了,不管此去吉凶如何,总比做个糊涂鬼强。


  那小婢见他双目圆睁,诧道:“你如此看我作甚,我很吓人吗?”


  “你是谁?”


  小婢笑道:“我是我呀!”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关你的地方。”小婢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现在要放你出去。”


  李青山冷笑道:“为什么?”


  “因为主人要见你。”


                  二  吃蚯蚓的人


  客厅里摆了桌酒席。


  主人是个中年人,清癯的脸上满是笑意,竟像见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李青山看着他,却像在看一个疯子,道:“你幸幸苦苦把我抓来,就是要招待我吗?”


  主人笑道:“如果我要杀你,不必等到现在。我想你一定是饿了,有话何不吃饱了再说?”


  李青山的确很饿。这几天来,他几乎没吃过东西。他深信主人若想杀他,没必要在食物中下毒,于是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扒在桌上开始狼吞虎咽。一口气将桌上所有的食物吃了个精光,还风卷残云般地把盘子里的剩汤喝得干干净净。如果这时有人进来,一定会以为这些盘子已经洗了。


  主人见他吃完了,在其对面坐下,道:“饱了吗?”


  李青山打了个饱嗝,道:“你现在可以说目的了。”


  主人似乎觉得他很奇怪,眯着眼道:“你怎知我一定有目的?”


  李青山道:“囚犯不会成为上宾,上宾也不会成为囚犯,若颠倒了,就一定有原因。”


  主人不答,在笑,笑得很诡异。


  李青山正要发话,突觉肚子一阵剧痛,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痛得直在地上打滚,额前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面若猪肝,双目暴突,神情煞是骇人。


  主人像在看一出有趣的戏,笑意愈来愈浓,道:“这就是我的目的。”


  李青山使尽全身力气喊道:“你到底是谁?”


  主人道:“我叫宁叶,宁静的宁,叶子的叶。”


  李青山想破脑袋也想不起这个名字,更想不起在何时得罪了此人,只觉肚子愈来愈痛,道:“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若要报仇,就痛快点杀了我!”


  宁叶笑道:“你没有得罪我。”


  李青山大骂道:“疯子,你是疯子!你想要什么东西?”


  宁叶似乎觉得很好笑,道:“你小子穷得叮当响,我能在你身上刮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我倒想给你一件东西。”


  “什么?”


  “解药。”


  李青山气极反笑道:“疯子,要杀要剐只管招呼就是,休耍大爷!”


  宁叶吃惊地道:“你不要解药?”转身从柜子上拿来只药箱,道:“解药在此,服了之后,不留余毒。你要是不要?”


  李青山当然要,道:“什么条件?”


  宁叶看着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什么条件也没有。”


  药箱里是一堆蠕动的蚯蚓。


  李青山开始在吐,吃下去的东西又一滴不剩地奉献了出来。


  胃已空,还想吐。张开的嘴里滴着苦涩的胃酸,肠子仿佛被人拧作了一团。


  宁叶道:“我已把解药拌在蚯蚓里了,吃不吃由你,若我数到‘五’时,你还不吃,我就要拿走了。”


  “一”宁叶开始数了。


  李青痛得死去活来,憋着一口气道:“我若还能活下来,一定要杀了你!”


  “二”宁叶冷笑一声,继续数。


  李青山不想死,这不仅因为他年轻,他还需要去揭开真相,手刃这个疯子。


  --人最大的勇气不是面对死亡,是面对生存。在最因难的环境中求得生存的人,往往是最值得敬佩的。


  李青山一把抓起蚯蚓往嘴里塞,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不一会儿,疼痛果然减退。


  宁叶笑道:“佩服,佩服!”


  李青山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在没有亲眼看着你死去的样子前,我决不死。”


  宁叶道:“可惜你永远也杀不了我。”


  李青山暴喝一声,猛地蹿起身子,拍出一掌。


  宁叶没有出手,在笑。


  一道红芒在这时席卷而来,像火焰般扑向李青山。


  李青山心下一懔,敛掌移身,转首望去,不由得浑身凉了半截。


  那人身若竹竿,手似鸡爪,发须如戟,死鱼般的眼珠里冒着森然寒气,手持柄通体赤红的剑,正是江湖上谈虎色变的三大杀手之一,胡名。


  若换在平时,李青山虽也非其敌手,但要逃走却是易如翻掌的。今数日未进食,又被宁叶折磨了一番,在胡名面前,简直无还手之力。


  胡名阴沉沉地道:“你跑不了。”


  李青山又被关入了铁牢,他几乎没有作任何反抗。


  如果反抗徒劳,倒不如省下力去分析问题。


  李青山回忆着宁叶的样貌举止,企图在记忆中搜出关于他的点滴。可是宁叶的一切在他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他又想起了郑小雨。天下没有任何事能难倒郑小雨,他如今在哪里?


  郑小雨这时正在去他家的路上。自从前次的武林大会后,北方武林蠢蠢欲动,隐隐有进犯南方武林的动向,郑小雨是来找李青山商量对策的。


  想起李青山,他不由得笑了,那家伙天生乐观,天塌下来也不会担心,自有高个儿顶着。纵然与心爱的雪晴分了手,也没见他伤心过,认为自已本就是个无根的浪子,浪子就得过浪子的生活。


  李青山的破窝就在眼前,门开着。


  郑小雨大步入内,正要叫喊,忽有一股阴寒之气扑而来。不由得心头一震,人住的屋子有股人气,决不会阴寒,显然,这里已有多日没人住了。


  郑小雨他细看了一遍,道:“屋内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只两双脚印,是谁能不费吹灰之力掳走李青山?”


  走出门时,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像刀一样的人--司徒小风。


  司徒小风迎风卓立,刀斜斜地垂着。


  他的刀已与人完美地融合,所以江湖上极少有人能躲过他的刀。


  郑小雨在门前站定,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不由得紧了紧手中剑,剑眉一蹙,星目中寒光暴闪。


  他知道司徒小风乃生平劲敌,故不敢大意。


  司徒小风的瞳孔在收缩,手背青筋根根突起,显然他也知道对方的剑法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郑小雨道:“你杀了李青山?”


  司徒小风道:“没有。”


  “听说司徒小风刀下从不留活口,这次却是为何?”


  “不为何。”


  郑小雨忽然笑道:“你变了。”


  司徒小风目中精芒一闪,整个人似乎化作了冰山。


  郑小雨兀自笑道:“司徒小风名列三大杀手之首,他素来不受人约束,可惜今已是身不由已了。”


  司徒小风握刀的手微微一颤,道:“这天下怕还没人能约束得了司徒小风。”


  郑小雨目光如电,在对方身上一阵打量,道:“你人虽自由,心却已不由已了。”


  “此话怎讲?”


  “你是杀手,你要杀人时,谁也无法阻止,但如今你却已不敢杀人了。”


  “难道我没杀了李青山,你反而不高兴了?”


  “自然高兴。但这正是暴露了你的破绽。”


  司徒小风脸上肌肉一动,握刀的手又是一颤。


  对一个高手而言,握兵器的手从不会发抖。司徒小风已败了,身上的杀气荡然无存,蓦地,转身飘然而去。


  郑小雨望着司徒小风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三  多情刀


  招宝山濒临大海,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致使寒风也吹不走它的绿意。


  司徒小风独坐在木屋里,自斟自饮,仿佛酒是情人嘴里的津液,令他那样的如痴如醉,浑忘了世界的存在,连有人进来,竟也不觉得。


  那人道:“你败了。”


  司徒小风徐徐地放下酒杯,道:“天下没有永远胜利的人。”


  那人道:“可是你在不该败的时候败了。”


  “不该败的时候才最容易败。人一旦有了必胜之心,败的可能性也最大。”


  “可惜你的时间不多了。”


  司徒小风刀眉一锁,似乎这一锁,锁住了千古愁,两只手禁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人自然是宁叶,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司徒小风也叹了口气,抓起酒坛,仰颈便仰。


  “绍兴的女儿红若这般喝法,真是暴殓天物!”


  司徒小风一阵狂饮后,眼中已有红丝,道:“你怎么不跟踪他?”


  郑小雨替自已倒了杯酒,品了一口,道:“我虽不善酒道,却也不会糟蹋好酒。对朋友也如此,虽朋友不多,却也不会做对不起朋友之事。”


  司徒小风盯着郑小雨道:“我是你的朋友吗?”


  郑小雨笑道:“朋友之间不定要十分亲热。有时亲热的朋友反而不是真正的朋友。但有时,一句话,一杯酒,一个眼神,也会做一生的朋友。”


  司徒小风又叹了一声。


  郑小雨道:“所以我如果跟踪他,就会害了朋友。因为你的妻子杜小月在他手上。”


  司徒小风眼中的红丝似乎更红了,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小雨道:“因为这世界上你只有一个亲人,除了杜小月外,还有什么事能牵制司徒小风?”


  司徒小风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沉声道:“我害了她。”抬起头朝郑小雨道:“我必须和你决斗。”


  话落时,他又变成了刀,杀人的刀。


  郑小雨苦笑道:“世间本多无奈,有些事尽管不愿做,却往往非做不可。”抓起剑,走出屋去。


  招宝山顶。


  两人迎风而立。


  风呼啸,落叶飞扬。


  一股萧煞之气迷漫天际。


  寒风里,刀光乍盛,一股比风更冷的气流席卷而出!


  刀光剑影在刹那间相遇,这是江湖上百年来惊天动地的一次相遇。


  刀光敛,剑气息,独寒风凛冽。


  一滴血,落在惨黄的落叶上,像梅花般鲜艳。司徒小风的刀插在郑小雨腹部,却仿佛如插在自已身上,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挛,道:“你可以发解这一刀的。”


  “化解?化解得了这一刀,化解得了我们之间的事吗?”


  司徒小风叹了口气,抽出刀来。一股鲜血也随着寒风飞溅!


  山衔落日,要使劲地将其吞没。落日无奈,在萧煞的天地间,竟没留下一丝残霞。


  世间本多无奈!


  郑小雨躺在一具崭新的棺材里。


  司徒小风如落日一般,褪尽了朝气,只留下满腔内疚。


  宁叶像鬼魅般地出现在暮色之中,笑道:“你成功了!”


  司徒小风嘶声道:“月儿呢?”


  宁叶叹道:“你变了!变得不再冷静,不像杀手。”


  司徒小风一怔,这是别人第二次说他变了,抬目道:“月儿呢?”


  宁叶朝后挥了挥手,立见不远处有两个大汉,抬着位姑娘飞奔而来。


  司徒小风望着那憔悴的容颜,心碎了。隔了良久才说出一句话,“你受苦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含尽了数日来的想思之苦,和重逢后对妻子的爱怜。


  杜小月当然知道这句话的份量,一头扎入丈夫的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气息,尽情地哭泣。


  宁叶走了,走时当然很满意。


  杜小月道:“小风,他们为何放我,你向他们承诺了什么吗?”


  司徒小风道:“救你的不是我。”杜小月道:“是谁?”


  话音未了,只听棺材里的郑小雨道:“你们夫妻卿卿我我倒是自在,莫非叫我一辈子躺在这该死的地方不成?”


               四  因为爱,所以恨


  七日后,郑小雨的伤口基本愈合,向司徒小风夫妇告别。


  司徒小风道:“我和你一起去。”


  郑小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地照顾月儿,莫要让她再丢了。”轻笑一声,飞纵而去。


  月湖山庄位于明州城内,正是宁叶居所。


  郑小雨赶到时,却早已人去楼空,偌大庄院空无一人。据司徒小风说,月湖山庄是宁叶暂居之所,他到底是何方人氏,却不知详,也不知他抓李青山的用意。


  郑小雨叹道:“看来我是来迟一步了。”转身往各处看了看,未发现蛛丝马迹,却摸进了地牢。


  郑小雨擦亮火折子,长剑当胸,一步一步朝内走去。


  牢门开着,牢内无人。一角墙隅上隐隐写有字,仔细一看,分明是李青山咬破手指所写:


  小雨,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一定会找到这儿来。切莫以我的生死为忧,兄弟之情,只待来生再续。青山绝笔。


  郑小雨看着这些血淋淋的字,心头狂震,“宁叶向青山说了什么,让他这般心灰意懒?莫非、、、、、、”霍地转身,如电般向外蹿去!


  “北威帮”三字在阳光下耀眼生辉,在北方武林,见此三字者无不肃然起敬。


  李青山被押到北威帮时,身心早已被痛苦占据。这个地方像一柄匕首,残忍地割开了心底深处一块尚未痊愈的伤疤。


  雪晴!


  一个清秀的女孩浮现在眼前。


  见到她时,曾以为浪子找到了归宿,心不再漂泊。可在去年的武林大会上,她竟和北方武林盟主、北威帮的帮主朱峰一同出现,更令他吃惊的是,他们竟然是父女!


  正遐思间,一群人大步而来,走在前面的那人正是朱峰,与其并肩的赫然是雪晴,那个令他付出了全部感情的女人。


  宁叶上前施了礼,朱峰“嗯”的一声,如电般的目光射向李青山。


  李青山一直盯着雪晴,只觉她的眼神不再温柔,且带着股恨意,他缓缓地道:“为什么?”


  “你不明白吗?”雪晴的话像一块冰,狠狠地塞入李青山的心里。


  然而,朱峰的话却令他更吃惊,“得罪北威帮者,决无好下场,你与雪晴交往,我从未反对,我朱峰虽为北方武林盟主,却从无民族偏见。而你,却在武林大会上,在天下英雄面前,与雪晴决裂,理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因为她是我朱峰的女儿!这不仅是对雪晴最大的侮辱,更是对我北方武林的侮辱!若非雪晴千般请求,我早就挥师南下了!”


  李青山如遭锤击,心如刀割,他向雪晴瞟去,却见她的眼里竟有泪光闪烁。


  “我曾那么不顾一切地爱你,我以为这辈子不会跟你分开了。可是没想到,被南方武林誉为大侠的你,认知却如此的浅薄!”雪晴含着泪冷冷地道:“你不敢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见来看待我们,我们也希望各族和平相处,要知战端一开,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巅沛流离?其实你不配称为‘侠’。”说到此处,眸泛红丝,大声道:“所谓‘侠’应有博大的胸襟,睿智的头脑,分辨善恶的眼光,处惊不乱的修为,而你呢,你在武林大会上对我的羞辱,是对北方武林的挑衅,是在许多无辜百姓身边埋下了一包火药!”


  雪晴狠狠地盯着李青山,那满眼的恨意中,夹杂着对他的失望。


  李青山与她的目光一触,只觉无地自容,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已的心有如此的狭窄,狭窄得竟容不下一个少女的爱。


  “雪晴,我错了。”李青山脸色苍白,眼眶抵不住泪水的冲击,长流而下。“我的愚昧,使我失去了一个好姑娘,更几乎成了民族的罪人!你的惩罚不足以抵消我的罪过,只求你杀了我,让我解脱。”


  朱峰道:“当然要杀你,不然如何对得起北方武林!”右掌一抬,平推出去。


  李青山直挺挺地站着,死亡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掌风凌体,像巨石般压来。


  一道剑光如血,洒下万朵银花。


  朱峰退。


  天下少有人能逃得开这道剑光的突袭,饶是朱峰功夫绝顶,也吓出了身冷汗。


  李青山觉得身子被人抱起时,睁眼一看,却见是郑小雨,有惊无喜,甚至有些怒意,开始后悔不敢在牢里的墙上写那些该死的文字,叫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做冒死鬼了?我死我的,干你何事?”


  郑小雨纵出北威帮高墙,笑道:“幸好我及时赶到,差一步你就要去见阎王了。”


  “我自愿去见阎王,放我下来!”伸手朝郑小雨脉门扣去。


  郑小雨见状,抬掌一挡,顺手点了其穴道,苦笑道:“这世上有自愿犯贱的,自愿去见阎王的却是不多。我以为你早已走出阴影,没想到你一直藏在心底。”长叹一声,纵上来时的快马,绝尘而去。


  句城位于南北交界处,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由于近来边关局势陡紧,守将已令全城备战,郑小雨带着李青山就落脚于此。


  天落幕,风乍起,黄沙盖天漫地。


  李青山站在城头,凝视远处,回首道:“你错了。”


  郑小雨道:“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死。”


  “你该知道我与雪晴的事,朱峰今晚必来攻城。”


  郑小雨剑眉一锁,道:“私人恩怨,不关国家,若北方武林果真挥师而来,足见其早有此心,这仗是迟早要打的。”


  “你又错了。”李青山回首望着郑小雨道:“若非雪晴求情,去年武林大会后,朱峰早就率兵来伐。我割断了与雪晴的关系,其实也割断了南北双方的和睦。这种侮辱雪晴纵然可忍,但北方百姓却难以容忍尊严受辱。”


  “你作何打算?”


  “有人说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李青山虽没这等豪气,但祸是我闯出来的,不能祸及无辜。”李青山再次回首望着郑小雨道:“所以无论我做出什么事来,请你不有阻止。”


  郑小雨一怔,只觉全身一阵冰凉。转首望向远处,漫天黄沙中,一支部队飞奔而来!


  句城守将令全军备战。画角划破长空,天地间添了股凛冽的杀气!


  大军汹汹而来,不一会儿,已逼近城下。守将举起指挥刀要下命令时,李青山捏住了他的手,道:“让我去。”


  守将一怔,望向郑小雨。


  郑小雨望着李青山,却不说话。


  李青山提了剑,跃下了城,只身站在大军前。


  朱峰浓眉一动,道:“下来送死吗?”


  李青山道:“如果我死了,你肯收兵吗?”


  大风吹过他的身躯,头发衣袂朝后飞扬,脸上露着一股对死的坦然。雪晴娇躯一震,意识到如此下去可能会永远地失去李青山。


  那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尽管她一度被恨意冲斥心灵,但暂封在心底的爱却一直不曾变质。


  望着大风中的爱人,雪晴蓦在跳下马,跪在朱峰面前,道:“爹,放过他吧。”


  “你叫我放过他?”朱峰显然没想到雪晴会在这时求情,着实吃了一惊。但作为武林盟主,朱峰已是骑虎难下,道:“不杀他也可,我就马上攻城。”


  “爹,女儿爱他,你不能断送了女儿的幸福!”


  李青山震惊了,他没想到这时雪晴还会为他求情,更没想到雪晴还如此的爱自已。他仰首望天,暗叹道:雪情,我欠你的,怕用尽这一生都无法还清了!”


  朱峰怒笑道:“北方武林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若不出这口气,叫我如何回去面对百姓?攻城抑或杀李青山,两条路由你选择!”


  不管这哪条路,李青山都要死,雪情只觉浑身冰冷。回头朝李青山望去,只见他也在望着自已,那满眼的温柔如此熟悉,可是幸福,将会和满天的黄沙一样,被大风吹走。


  李青山道:“雪晴,我辜负你了,如果真有来世,我会用一生的时间爱你。”“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倒转剑柄,朝腹部刺下,直透脊背,在飞扬的黄沙中,倒下地去。


  “青山!”雪晴撕心裂肺地一声喊,跑过去抱住李青山,痛哭欲绝。


  郑小雨手扶城堞,热泪盈眶。


  两军无声,只有风呼啸,


  雪晴抱起李青山的尸体,走向茫茫夜色,究竟要去哪里,她也不知。


   
 
2004/10/26 18:40:48 发表 | 责任编辑: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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