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生活依旧困苦,但是我们苦中作乐的心态也随着生活恶化的节奏一起飙升,像两条反函数线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穷快活让我们暂且忘了所有烦恼,日在藏在盛酸菜的桶子里一天天发酵,几天后我们终于吃上了酸菜,为了节约开支,几乎每天都吃酸菜,所以日子也就发酵成了酸菜。
阿菲是北方人吃不惯我们做的吃食,于是楼下卖老面馒头的大爷都会对着我们这栋楼引颈叫卖,阿菲与馒头大爷相互成了每天最思念对方的人。
没钱的日子里什么东西都变的美味可口,平时不屑的零食,水果成为了我们的一种奢望,偶尔咬咬牙买上那么一点,几个人就像被压了五百年的猴子一样对新鲜吃食有种变态的需求,吃完了再吮指回味。等我想起巷子口的那颗橘子树的时候为时已晚,我望着院内的累累硕果,颜色娇艳欲滴,颜色本身就成了一种美味,而院子外的那一枝已经被摘空了,枝头还耷拉着几个折断的树枝。
店几乎就没再开了,我们每天天昏地暗的活着,混着混着我们都变成了放任自由的混球,阿菲成了我们几个混球里面最为理智的人,她的先见之明让我们还不足以断粮,储存了些油,米之类的生活必须品,但是生活质量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况愈下,至于菜,我们在住所周边无色到了几块不错的菜地,没菜了就去地里借点菜回来吃,但是能填饱肚子也能使我们快乐,我们的快乐变得很廉价,董二胖的一个屁都能笑很久。
偷菜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偷东西果然是会上瘾的,我想我是上瘾了,偷菜次数最多的就是我,我想我内心阴面应该住着一个极其邪恶的人,要不就是在这这特殊的时期皮面下的我适时的得以解放,而偷菜能满足它的快感。我们几个人里面除了董二胖的大波女友没偷过菜,其他人都偷过,有时候甚至分组分头行事,或是抽牌随机组合出去偷。
有一次我和大明,董二胖三个人派任务性的去偷菜,我们三个人分工合作,我负责偷我最爱的辣椒,大明负责偷些白菜,萝卜之类的蔬菜,董二胖负责在路上看车。我见菜地里的辣椒入冬后难得的长势很好,便蹲在地里慢慢的摘起来,摘辣椒相比拔萝扯卜白菜算是个细活了。我刚蹲下不就,不远处的路上就是一阵吼声,我顿时心里一紧,但是也没立马跳出菜地往别处逃,我蹲低了身子隐没在辣椒苗里,只露出头借着路灯观察路面上的情况。只见一道粗矿的黑影疾驰而过,半分钟不到,又有一个身影奔跑而过,从飘起的长发来看应该是个女生,伴随在她身后的是阵阵喊叫声,声音很大,应该说的是方言,因此我也没能抓住喊叫声的意思,几秒后又有一道黑影疾驰而过,伴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叫声,他就是声源了。我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看这样子不是冲我们偷菜而来的也就放宽了心,不再理会,毕竟偷菜关乎的吃不吃得饱的问题,好奇心也是在物质满足的前提下才爆发的,于是我蹲在垃圾地里继续摘辣椒。十几分钟后,大明在路上唱起了我们事前说好的歌曲,我收到信号,猫着腰从辣椒地走出,观察了一下周边情况,见一切往如常日,迅速的窜到了大路上。
大明问我:“董二胖呢?”
我说:“没在前面吗?”
大明说:“车在人不在了呀。”
我说:“这什么情况,走,去看看。”
我们来到事先董二胖望风看车的地方,果然只有K粉紧紧的立在路边,我和大明低声的喊了几句,但是周围无人应答,我和大明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我们把借来的成果放到车坐下,然后就在公路上佯装喝醉的唱了起来,不一会儿董二胖从公路的另一面跑了过来,他跑到我们面前蹲下喘着粗气。
我说:“我操,你跑去哪儿了?就留K粉在这儿,它要是被偷了,那就亏大了,到时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董二胖说:“我在那边远远的看着呢。”
大明说:“你什么情况?怎么还出现在世界的另一端呢?”
董二胖喘呼呼的说:“妈逼的,刚才吓死我了,我正玩手机后面就有人吼,我还以为我们偷菜被发现了。”
大明说:“我也听到了”,我也点了点头,“我日,把我也吓了一跳,紧张的要死,你还别说还真有点刺激,我当时就趴在菜地里了。”
我说:“靠,这么不淡定。”
董二胖说:“我远远的看到两个人往我这边跑,我准备骑车跑的,但是要是不在我这儿,不是我骑车过来的,所有就拼命的跑。”
我说:“刚才我看到的一条黑色闪电就是你呀,哦,不是闪电,是块黑色海绵。”
董二胖说:“我日,后面还在吼,我被吓的呀,猛往前跑,在前面车辆掉头的地方,我就闪到了路的另一边了,蹲在绿化带下。”
我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偷菜?你在路上你怕个鸟,在路上还能偷菜不成。”
董二胖说:“我日,我当时慌了,我根本就没想这些,偷菜这事我也参与其中,后面一追一吼,我慌的要死,还能想到这些。”
大明问:“然后呢?”
董二胖继续说:“我蹲在绿化带里,看到后面那个人追上了前面那个人,在路灯下我看清楚了是一男一女,女的在哭,男的在吼,两个人吵了一会儿,男女就拥抱激吻,然后嬉笑离开,我才出来,往这边走。”
大明说:“我日哦,浪费感情,是对情侣吵架,过程模式都是你的翻版。”
董二胖狼狈的说:“我会追上去吗?不过吓死我了。”
大明说:“你会爬着追上去,真说的没错,你偷菜胆子太小了。”
我说:“你们俩慢慢聊,地里的辣椒真的好,我还摘点回来。”,我便又迅速的闪进绿化带外的菜地里。身后他们俩齐刷刷的声音:“快点回来。”
我熟门熟路的来到辣椒地蹲下继续摘辣椒,差不多半个小时候后,我满载而归。
董二胖对大明说:“我说的没错吧。”
大明说:“是说的没错,太猛了。”,大明转而对着我说:“未必那是你家种的菜?”
我说:“偷菜要淡定,就要有那种在自己家菜地摘菜一样气定神闲,就算别人看到也要慢吞吞的该干嘛干嘛,谁会怀疑你是来偷菜的。”
董二胖对大明说:“说吧,你看,还有心得了。”
大明说:“你们俩一个胆子太肥一个胆子太小。”
偷菜保障了我们每天都不会饿肚子,但是荤腥已经是许久没沾了,我倒还好不是个肉食性动物,董二胖只要能吃饱数量后了质量也就不太追求了,最难熬的就是大明和难民刀,有一次我们出门看到小区门口一家院子里养有几只鸭子,难民刀动了心,他说他看到了肥油发亮的鸭腿,还说月入中天便是偷鸭之时。那晚难民刀充当了自愿兵的角色,大明被他拉上望风,想到肥油油的鸭子,别不再顾及其他,那晚我几个人心里暗流涌动说不出的兴奋,就像今晚要狠狠打干上一票之后就亡命天涯。
我们几个人留在家商讨该怎么烹饪鸭子,有主张清蒸,有主张红烧,有主张汤炖,各抒己见就感觉鸭子就摆在面前一样,接下来就只要确定该怎么烹饪了,阿菲,董二胖还有他女朋友各自说着自己吃过的鸭子的美味做法,我就问了他们一句,你们会做吗?然后他们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我说我会做啤酒鸭,最终他们讨论的结果统统作废,这就是掌握一门手艺在手的好处,在某些争论下不下的场合,只有能叫嘴皮子上的东西变成现实的人才能一锤定音,我们心里想着鸭子,嘴里闲聊这,眼睛盯着门口,竖着耳朵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上楼声。
等待的时间就像发好的面一样,越扯越长,我们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见两串参差不齐的上楼脚步声,我们几个人一拥而上堵在门口,将门打开,等待着他们出现。他们俩看到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顷刻大明便转莫名其妙为深不可测的卖弄,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难民刀则转过人群只杀厕所。
大明没有说话,扯着嘴角装神秘,我们似乎有求于人一样也就纵容这种骄傲的神秘。董二胖首先发问:“怎么样?怎么样?到手了没?”
大明神秘的一笑,将肩上的蛇皮袋往地上一扔,蛇皮袋掉在地上一声闷响,似乎有些分量,董二胖拍了拍大明肩膀说:“有货。”
我们几个人便开始兴奋起来,我脑海里已经在开始回忆几年前看别人做啤酒鸭的步骤,董二胖服下身去,打开袋子,不知何时出现的难民刀大笑起来。
董二胖站起来说:“我日你娘,这就是你们的收获?我操,早知道去睡觉了。”
阿菲说:“怎么了?不是鸭子吗?”
董二胖愤怒的将蛇皮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两棵大白菜圆润的滚到地上借着惯性翻了几个身。
董二胖的大波女友拉着董二胖去睡觉了,估计是最近蛋白质摄入量严重不足,已经很久没听见董二胖房间里他们俩的‘骑’‘趴’声了。
我说:“你们俩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事与愿违,违的有点大吧。”
阿菲说:“这次是真的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说:“是啊,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意淫的煮熟了鸭子一百遍了,你们带两棵大白菜回来,这差距太大了,简直是惊悚啊,这没个好好解释你说我们怎么能,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大明指着难民刀说:“这货说是看好了,点都踩好了,怎么下手,从哪儿进,从哪儿出都观察好了,去的时候他竟然忘记是哪家了?”
难民刀吐出一口烟嘿嘿的笑了几声。
我说:“他忘记你也忘记了不成,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大明说:“我是没忘记,但是去的时候养鸭子的地方已经栓了一条狗了,鸭子都在栓狗的笼子里,我心想只要把狗引开还是能偷得到了,我从我裤子口袋里翻出来一块硬币,我想这是天助我呀,我就拿着硬币买了根火腿肠,以此来吸引狗的注意力,然后难民刀爬进去抓一只鸭子出来。于是我们就按计划行事,我用火腿肠吸引住了了狗,每次给他一小片,那狗就摇着尾巴隔着铁栅栏站在我面前,难民刀趁着这个时机就往里钻,但是他妈的头刚钻进去就出问题了。”
阿菲马上接口道:“卡住了。”
大明笑着说:“对头。”
我白了难民刀一眼,难民刀低着头眼睛上翻看了我一眼,贱笑了一下。
大明接着说:“他进退两难,我过去帮他,一不小心那条狗就将剩下的半条火腿肠给刁过去一口吞了,我心想也就算了,算是跟狗建立起感情了,我使劲的拉董二胖,难民刀直说痛痛痛,那条狗也过来凑热闹,不停的舔难民刀,就这样扯了几下,铁栅栏有了动静,主人房间开灯了,我看着要被抓现行了,这种情况主人看到了我们想编借口都没法编,所以我破釜沉舟猛扯一把,难民刀捂着耳朵惨叫一声就解脱了,我们二话不说就跑,惊起一片狗吠声,幸好我们跑得快倒是没被抓着。”
我说:“这就是论队友的重要性。”
大明说:“哎,其实我去的时候也没抱多大希望。”
难民刀说:“日,耳朵都掉了块皮。”
我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舔你的那条狗是公的还是母的?”
难民刀说:“从口水中试不出来。”
阿菲皱了皱眉,嫌弃的走回房间便去睡了。
大明继续说:“我心想,这如果马上回来,肯定会被发现的,于是我们两人就往外跑,在外面蹲了一会,抽了几支烟,心想出来了一趟总得有点收获吧,于是便邀难民刀去偷菜。”
我说:“你胆子比我还肥,还敢邀他。”
大明说:“时局所迫呀,我们就去偷菜,偷菜倒是顺利,拔了两颗白菜放进蛇皮袋就走了。”
我说:“哎,难民刀还算做了点贡献。”
大明说:“那是肯定呀,贡献大着呢?”口气里充满了调侃。
我说:“这其中还有戏?”
大明说:“必须的嘛,我们偷完菜准备走的时候,难民刀又来事了?他跟我说他要回菜地去拉泡屎,我就叫他憋着回去拉,他说憋不住,在敲门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他就纵身跳进了菜地。我在路上等了好久,他才出来,我冷的要死,他出来的时候跟我说,偷了别人的菜,心里总是过不去的,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补偿补偿还是应该的,比如施点肥。”
我马上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便问难民刀:“你这人还随身带纸?”
难民刀掐灭了烟,贼贼的笑道:“不是有菜叶嘛。”
我和大明同时说了句:“我操。”
大明说:“你不说这事,我都还没注意,我日,多少年了,真他娘的没变的还是难民刀。”大明摇摇头,叹道:“当年小学的时候,我们村里的几个孩子夏天经常在河里洗澡,相互扔沙子打仗,又一次难民刀在河边拉屎,看他拉屎只能蹲着不能动,我们就都用沙子仍他一个人,你知道他是怎么报复的嘛,他狗日的抓起他自己拉的屎仍我们,我操,自此过后我们再也不敢仍他了,他娘的这才是残暴,这才是凶残啊。”
难民刀说:“那时候小。”
我说:“见识了,长见识了,你拉完屎了干嘛一回来还往厕所冲。”
难民刀说:“我感觉内裤有点湿湿的,我以为屁股没擦干净,去厕所再擦一下,在厕所脱裤子看了看,好像内裤上也没什么。”
我说:“我擦。”
难民刀说:“我擦了。”
在我们大腿肌肉跳硬了的时候,打牌已经无法在勾起我们很大的兴趣了,网吧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我们最思念的地方,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是生活都无法维修更别谈其他的了,缺少物质基础的精神生活都是扯淡。于是便想起了无数次救我们于水火的店子,我们又开始开门营业了,但是董二胖坚决不去,生怕别人发现他还存在在这个城市,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事情这次没能再次直起来,一连几天都是放空状态,就失去了信心。
人浑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是可怕的,真可谓活到了看淡一切,自我解脱的地步,刚好我们就是这样一群人。我从鲁迅的课文里找到了灵感,那就是当东西,我将想法一说,几个人各自寻思自己可当的值钱之物,他们首先瞄准的便是我那把电吉他,那把吉他是我的老妈送给我的我视它为珍爱,所以我立马告诉他们谁都别打这把吉他的主意,他们便悻悻然。大家都说出自己最值钱又可当的东西,虽说出来的五花八门,但是估计当铺斜眼瞄一下的都没有,大家都泄了气。
到第二天晚上我们又准备打牌熬时间的时候,董二胖站起来说:“走吧,今晚去网吧战斗吧,很久没打僵尸了,是时候拯救世界了。”
阿菲第一个鼓掌附和,难民刀不断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扫视着大家,大明说:“废话少说,票子呢?”
董二胖说:“老子有手机,反正平时也没电话可打,除了看书玩游戏也就没啥可用的,既然它已经失去了最主要的功能,何必让它再苟活于世,何不让它走个痛快。”
我说:“利落。”
于是我们分为两批前往网吧,我和董二胖去了当铺,这当铺的柜台俨然没有鲁迅描写的那么高,董二胖将手机往柜台上一放说:“老板,把这当了。”
老板眯了眯看了好一会儿说:“这没法当。”
董二胖说:“为什么呢?我这手机好歹是个外国牌子的。”
老板说:“我知道,只是如今这手机你也知道,更新换代太快了,贬值太快了,你活当吧,这手机还不知道你要不要,如今这手机三天两头的有新款,死当吧,我出手也难。”
董二胖仍然不死心说:“好歹也能当个一二百吧。”
老板笑着说:“一二百,小伙子你这手机真不值这个价。”
董二胖无奈的说:“那你随便说个价,死当了。”
老板满脸堆笑说:“你去别家看看吧,真的不收。”
董二胖说:“50总能当吧。”
我说:“你舍得?”
老板说:“是呀?你舍得?”
董二胖说:“50给钱就是你的了。”
老板从铁栅栏下塞出五十块钱,董二胖将手机留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那晚下着小雨很冷,董二胖坐在我身后,我们冒雨往网吧赶。街上都是埋头匆匆的路人,路上有车经过便会掀起如扯胶带的“滋滋”声,闪着尾灯冒着白气远去,留下混在雨水中的汽油味儿,第一次觉得这汽车尾气还有那么点好闻。昏黄的路灯落在湿亮的路面上碎了一地,董二胖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的笑声跟路灯一样落在湿亮的路面也碎了一地。赶到网吧的时候,难民刀,大明,阿菲瑟缩在网吧门口有说有笑,见到我们像见到肉一般两眼放光。我们草草的将整个过程跟他们说了一遍,他们各自刷了一句,操,奸商。
50块钱,五个人每个人通宵8块,就只剩10块了,买了一盒烟,两大瓶水就分毫不剩了。我们五个人尽兴的玩了一个通宵,玩到嗨出不由得大叫,将网吧完成了酒吧,这也吸引来了无数通宵者的异样眼光,但是我们已经全不在乎了,因为有一句话鞭策着我们,那就是,谁他妈的认识我们?
我们的这个年纪是人生中最迷茫最贫苦的,脱离了父母学校的庇佑,但是社会经验不足难有建树,在人生进退两难的维谷里迷眼前行,所以在这些我们都还没崛起的时代,真的甚至还为了明天的吃饭问题而发愁,可是心血来潮的我们竟然当掉手机去网吧通宵打游戏,也许很多年后我们会很怀念这段像洗手间慢慢消失掉的肥皂一样的时光,诚然我们还没崛起,但是除了阿菲至少我们现在还能骄傲的勃起不是吗?
当东西的先河一开,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们各自绞尽脑汁的想到底还有哪些东西能当,这个时候,基于董二胖的下狠手当手机的气魄,每个人都想放手一搏,但是搜遍全身搓破了皮还没能搓出丁点痂下来。
还是董二胖,他再一次拿出了当手机的气势说:“我们还有店子。”
我想这小子浑了,比任何人都他妈的浑,再说这店子也没法当。
董二胖说:“我们还有十几瓶红酒,二十多瓶洋酒,至少五六箱啤酒,全麦了,烂便宜麦了。啤酒一块钱一支,红酒十块钱一支,洋酒十五块钱一支,妈的我还就不信卖不出去了。卖了,都卖了。”
董二胖像个将军一样豪言壮语,变态的是我们竟然无一人反对,都觉得是个可行的办法,我想我们浑了,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浑了,大明苦笑着说,我来的目的是激励你们,给你们打气,本想做你们的救世主,没想到你们没救上来,自己也给搭进去了,他娘的反而还觉得很爽,我估计自己比你们更无药可救。
董二胖继续说:“烂了就好好烂一下,往死里烂。”
我们顿时嗨了起来,难民刀抱起臃肿的董二胖大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要是烂了,就往死里烂。这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广告传单的标题。
中国人最文明的暴力就是围观,我们已经具备了构成围观的所有要求,烂便宜就是最大也是最真实的噱头,因此消息一出我们店门口已经热头攒动了,董二胖继续坚守他失踪的立场,没到场参加,我留了几瓶好的啤酒和一瓶最贵的伏特加,剩下的都搬出来贱卖,便宜的东西总是枪手的,最先甩光的就是红酒和洋酒,啤酒在一轮轮狂扫下也所剩无几,阿菲帮着收钱,我们几个人就负责在忙乱中拿酒交易。一个小时不到时间所有酒水都卖空了,连剩下的纸箱子也被扫街的阿姨给捡走了,阿菲清算了一下一共有差不多500多块,整的不多,所以数量上有一大推,我们看着堆积起来的块票心里顿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感觉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钱。我们决定晚上开荤,我们摇了摇牙买了一只肥鸭,由我操刀,来弥补上次那煮熟又飞走的啤酒鸭的遗憾,阿菲像个当家女人一样,买了些米,有,几盘鸡蛋,一条软白,这样七七八八一下来也就剩下不到300块了。
唯一有生活费来源的就是阿菲了,家里按时月底给她打来生活费,但是拿到钱的却是房东。
我们如董二胖说的那样已经往死里烂了,所以剩下的钱维持了我们网吧通宵的打游戏的日常惯例,我们每天生活最期待的就是十二点去网吧打游戏,等待十二点去网吧打游戏比过年时等待十二点跨年还兴奋,那是一种简单粗糙而又贫穷的幸福。董二胖的女朋友算是个正常的在校大学生,白天有时间来陪董二胖,晚上会回宿舍,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阿菲已经完全跟我融为一体了,不管第二天全天都有课也会跑去跟我一起通宵打游戏,董二胖估计都不记得去学校教学楼的路了。
白天睡觉晚上在网吧拯救世界已经成为了我们固定的生活模式,为了省钱我们自己在家烧水带上,免得晚上在网吧口渴没水喝。我们能省则省的在网吧渡过了一个星期,钱就像被我们击毙的僵尸一样慢慢倒下,不一样的是僵尸是打不完的,钱是可以花光的。
闲人的头发长的快,闲就像肥料一样往我头上撒,头发可谓长势喜人,之前扎头发还需发卡帮扶,而现在只需一根橡皮筋就可以完全绑起来,所以我买了一包橡皮筋,作为一个女人的阿菲经常问我要皮筋。有天下午我骑车去送阿菲上课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仿我发型许久不曾露面的辉哥,辉哥见到我第一句话就说:“头发这么长了。”
我垮在K粉上笑着说:“闲人头发长得快。”
“你们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哦?”
“我电话打得通啊?有时候白天睡觉关机了,董二胖的打不通了,他回来家了。”
“哦,难怪,上次我走的急,联系你们又联系不上,我回去了,准备在老家那边开着店,这边不准备做了,也挣不到什么钱。”
“哦,难怪好久没看到你了。”
“店里怎么样了?”
“哎,别说了,情况你晓得,你不在了情况就更差了。”
“哎,现在什么都难做,你们要是继续做呢,没事的,我这边都帮你们打点好了,安全问题什么的你们放心好了。”
“太谢谢你了辉哥。”
“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把店子卖了,趁现在搭进去的不是很多。”
“这个我们几个人也考虑过。”
“我换号码了,你们知道了吧。”
“不知道呀。”
“我上次回去之前去你们店里,你们关着门,打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我留了个言,放你们店门口了,你们没发现吗?”
“没注意呀。”
“我还怕被吹走,专门用半截红砖压着的呀,你们没注意到?”
“砖倒是注意到了,压在下面的便条就没看到了。”
“哦,我现在的电话是....你们没事可以来找我玩,我家你们几个都晓得,坐火车也就半天时间。”
“那你那边开始在做店子了吗?”
“还在筹备阶段,这次回来准备把这边的生意跟那几个合伙人清算一下就马上回去。”
“那祝愿辉哥你越发展越好。”
“哎,别跟我这么客气,我现在有点忙,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虽然人不在这边了,但是这边朋友好还是很多的。”
我从开始是不喜欢辉哥的,我觉得他所带的社会气息太过浓烈,于我有些难以消化,后来他尽心尽力的为店子做事,不管是出于何种原由,但我看到了事实,虽然我和辉哥的关系不咸不淡,但是他说要走了,心里竟然泛起了丝丝感伤,我想我应该感谢他,是他让我从校园走出尽早接触了现实的尘埃,我并非一尘不染的不凡物,那么就得越早越多的接受现实的尘埃的洗礼,积累的多了蜕变之后才会有新生的感觉。
辉哥的离开让董二胖的世界更加阴暗,董二胖说,辉哥虽然谈不上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在友谊难以跨越宿舍的大学,如今更甚的是爱情都难跨越宿舍了,在这种境况下,辉哥很大程度上充当着亦师亦友的角色,很多地方照顾着他,放手飞翔的时候,辉哥就是后面那个会及时拉线控制方向对错的人,当然董二胖飞起来的时候也帮辉哥试探了会不会被雷劈,说的更准确一些他们是相互欣赏的知音,正所谓人声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加之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欣赏董二胖的,所以董二胖自我感到的是一种失去知音的孤寂,却始终没有发觉那块崴了他脚的半截红砖。
大明某天醒来对我说:“我是来拯救你们的,你们没拯救到,我自己却陷进去了,我要走了,不能再这样一天天的得过且过了。”
我说:“这一个多月就要回家过年了,你还去哪儿了,浑段日子就回家了。”
“今年不回了。”
“去哪儿?”
“不知道。”
“我喜欢你的随性。”
“天下之大,总有半分地是我容身之所。”
“决定了?”
“再不走就真走不脱了。”
“你也没车费往哪儿走啊?”
“这你们不用管。”
“什么时候走?”
“就走。”
“做顿饭吃。”
“嗯,做顿饭吃。”
阿菲得知大明要走,特意买了很多菜,大明亲自操刀做了顿很丰盛的午饭,没有伤感只有筷子碰碗。吃完后大明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就几件衣服而已,我提议说:“来,趁这好天气我们唱歌吧,阿菲上吉他。”
阿菲递给我她的那把木吉他,我说:“就唱那个《老男孩》,大家都唱起来。”
我弹吉他领唱,大家于是乎跟着唱起来,顺手操起手边的碗筷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敲桌子,敲碗筷,打响指,一个简单的乐队就这样形成,跟着吉他节奏不亦乐乎的搞了起来,越敲越嗨,越唱越大声。跟大明决定离开一样突然,敲门声突然响起,我们听见后立马收声,一根稻草就能被压死的我们,此时已经变如进攻以鸟一般,尤其董二胖已经往房间躲了起来。阿菲看着犹豫的我们,便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了看,我们屏息凝神等着阿菲回头的表情,阿菲回头对我们耸了耸肩肩膀,开了门,是一位50岁左右的大叔,他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我们不明所以。
大叔首先开口说:“唱歌呢。”
我说:“刚吃完饭,没事常常歌。”
大叔掏出一包芙蓉王香烟,给我们一人发一根,我们忙双手接过,大叔说:“年轻人唱歌好啊,我年轻那会儿也喜欢唱歌。”
我陪笑着说:“我们就没事,就唱唱呗,今天朋友要走,所以几个人唱唱歌送送他。”
大叔笑着说:“唱歌是好事,但是我家儿媳妇这不生小孩了嘛,在家休养,我这也退休了,好不容易抱抱孙子,一家人都很开心,但是你们这声音大了点,吓到孩子了,所以上来跟你们说说。”
我忙说:“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高兴过头了,真是不好意思,上次阿姨说过,你看我们一兴奋又给忘记了,真对不住。”
董二胖从房间走出来说:“我说了吧,叫你们小声点,还不听,你看这影响到别人了吧,大叔,真的实在对不住,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我向你保证。”
大叔忙递给董二胖一支烟说:“也没怪你们的意思,大家都相互体谅,我晓得你们年轻人是应该活波点,都年轻过,相互体谅。”
董二胖说:“放心,以后我们会更加注意。”
大叔笑着跟我一招呼了一下便出门下楼了。
阿菲说:“董二胖你出来就是想那支芙蓉王吧。”
“我在房间闻到芙蓉王的味道了。”
阿菲说:“狗鼻子。”
我对阿菲说:“刚才那大叔给你烟你怎么不接呀。”
阿菲说:“我又不会抽烟,跟宿舍那几个娘们抽烟都是抽着玩的。”
我说:“你不抽可以给我呀,这么好的烟,多浪费呀。”
阿菲说:“那我记住了,以后别人给我烟,我都带回来给你,行了吧。”
难民刀说:“大明还是蛮划得来的,走的时候还有别人来给你送根芙蓉王。”
我说:“虽然扫了兴,但也尽了兴,还有好烟助兴,不失为一次好的告别。”
大明说:“快活。”
我说:“你走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就刚才这支芙蓉王送给你。”
董二胖抽烟烟说:“下狠手了。”
我说:“咬着牙呢。”
大明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受之不起,走了。”
阿菲说:“我们去送你吧。”
大明说:“免了吧”
阿菲说:“别啰嗦,走吧,还有你们三个,一起去送他。”
董二胖摇了摇头,难民刀委屈地看了看阿菲闪进了房间,阿菲最后看着我,我避过阿菲的目光也闪进了房间。
我听阿菲说:“你看,你交的什么朋友,交友不慎啊,看吧,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吧。”
阿菲回来后哭着跟我说:“大明走了,舍不得他走,想他了。”
我们说:“说了吧,叫你别去送了吧。”
大明一句不能再得过且过之后便离开了。
董二胖说寂寞寂寞。
难民刀说好饿好饿。
阿菲说借过借过。
我说罪过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