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次,我在梦中回到童稚时代,一张熟悉干瘪的脸庞也同时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还有好几次,我们童年的伙伴不期而遇,聊着聊着,竟然不约而同地提起她。她就是土地婆,给了我们太多太多儿时的惊吓,留给我们太多太多童年的回忆。哦!还有好几回,我动起了要写写土地婆的念头,终因牵扯太多的思绪而搁下。
我小时候生活的司马街是古城中的古街,长数百米,条石铺就。街道两旁清代建筑群,翘脊飞檐,雕梁画栋,显得古朴庄严。传说当年一位兵部司马,三十六岁告老返乡在此大兴土木,一时间修起司马第、跑马埕、文魁居、翰林院等三十六座建筑物,于是形成了这条司马街。
土地婆十六岁嫁到文魁居到七十六岁去世,整整六十年生活在司马街。
按司马街的规矩,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的闺女,一旦嫁到司马街都得随夫而称。比如丈夫叫“犬犬”,若辈份不高,他的妻子就叫“犬犬嫂”,若辈份高,就得叫“犬犬婶”或“犬犬婆”。以此推来,可知土地婆的丈夫叫土地。
土地在哪里?土地婆娘家在哪里?文魁居的小孩没有一个能说得清楚,在孩子们的印象中,仿佛土地婆生来就是孤独一人。到长大后,他们才从大人口中了解到,土地婆是从一个偏僻的海边小村嫁到司马街来的,家中无父母兄弟,丈夫早死,一个儿子跑台湾做生意,解放后断了音信。从此,土地婆就单身一个在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孤影对残灯聊度寂寞而漫长的余生。
文魁居里住着几十户人家,除一两户外姓,其余全是同姓族亲。土地婆脾气孤僻,在族亲里唯与我祖母合得来。合得来的原因,据我观察大概有二,一是我祖母信奉天主教,比较宽容豁达;二是我祖母常看小说会讲戏文故事。
每晚饭后,当我们姐弟几个洗完脚手脸集中在奶奶的房间,围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吵着要奶奶讲孙悟空猪八戒的故事时,土地婆便准时来我们家报到了。
“咳!咳咳!”她总是这样一路走,一路不停地咳。奶奶住在文魁居的第三进,土地婆住第一进,每回她人还没到,咳嗽声早已先来。
“大嫂,咳咳咳……”她称我奶奶大嫂,乃因我祖父是同辈份人中的老大,“大嫂……食了没?”许久,土地婆才终于探进头来,那深深陷下去的眼窝和双颊,那没有牙齿而瘪进去的双唇,那稀疏的挽在头上的发髻,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得实在有点讨厌。后来,我们看到一部动画片中的老妖婆与土地婆形象极似,便不约而同地在背后称她“妖怪”。
“大嫂,今晚再讲那一段戏文。”土地婆不解人意,尤其不了解儿童的心思,她一来,老爱听一些小孩大都不爱听的离散大团圆的故事。“大嫂,就讲白蛇儿子梦什么……哦?梦蛟毁塔救母的那一段,我最爱听这段戏。”这一段我们早听腻了,于是我们就想方设法整治她。
奶奶把一个装上烟的铜水烟袋递给土地婆,然后说:“妮仔哥,找个纸媒。”看着土地婆饿烟的样子,我故意慢吞吞地找,找到了,又暗暗把纸媒捏扁。纸媒是草纸卷成的,只有成圆柱状,一吹才会上火。土地婆并没有发现我的暗算,她每次接过纸媒,都要重新放到掌心搓捻,捻圆了点上火,“叭哒叭哒”一阵声响后,从那干瘪的嘴里冒出浓浓的烟雾,随后大咳一阵,咳得山崩地裂无以遏止,然后,眯起双眼,呈现出安祥和满足感。奶奶则开始按照她的要求,一次次地重复梦蛟救母的故事。
我们无法容忍这咳嗽,这干瘪的神态,这烦人的故事,于是我就耍花样。“奶奶,我要拉尿。”奶奶拿来便盆。刚坐下,弟弟嚷着要喝开水。开水才倒好,姐姐说要灯做作业。
土地婆忍不住了:“这妮仔,很会出式(花样)。”她无可奈何地咳着去了。
虽然有我们这些小孩捣故,但土地婆还是每晚必到,只要能吸上一口水烟咳上一阵子,然后听几句救母的故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土地婆够可怜的,你们妮仔要有爱德(爱人的品德)。”有一次,奶奶教训我们,她讲了一番宗教的道理后,便提起了土地婆的往事,“解放前,土地公是律师,打官司收光洋,家里很有钱的。有一天夜里,土地公正在灯前点光洋,银元叮当叮当响着,火苗忽明忽暗闪着,突然灯前蹿出一个无头女尸,大喊冤啊冤啊!土地公一吓从此病倒,没几天就死了。”这故事听得我们毛骨悚然。
对土地婆的悲惨命运,孩子们不但不表示同情,反而非常厌恶。这因为,土地婆太不可爱了,皱巴巴的老脸上整天不见一丝笑容。而且她好管闲事,特别爱管小孩的闲事。比如我们放学回来,总是嘻嘻哈哈蹦蹦跳跳,一路上不会有人干涉。但你经过土地婆门前时,必须格外小心,要不你准得倒霉。土地婆卧室是进出文魁居的必经之地,她家门前的木头地板因年久失修踩起来乒乓作响,而小孩家又是天生的健忘,到过文魁居的孩子差不多都有过难忘的教训。
“死仔,跑什么跑,赶去死!”土地婆提着一根扫帚棍,骂着去追那把木板踏得乒乓响的小孩,那些行动迟钝的小家伙,屁股免不了要挨上一棍。挨是绝对的白挨,文魁居的亲族大小没有不畏惧土地婆的。
“妖怪!妖怪!”只有猴仔敢这样当面奚落土地婆,这在以前,是很大逆不道的事,族长公会开祠堂门进行杖戒。然而如今是新社会,“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已没有太多市场,于是土地婆只能颤巍巍地诅咒着去追猴仔。有一回真的给她追上,便是一顿好打。打得并不怎样,可猴仔却杀猪般喊着,惊动了他的娘。她娘是个有名的“三姑六婆”,现在是居委会主任。人嘛,得志便猖狂,所以左邻右舍都怕她三分。可土地婆不怕她,算血缘,土地婆与猴仔家最亲,土地婆丈夫是猴仔爹的亲伯伯,凭这一点,别人不敢惹猴仔一家,土地婆敢惹。不久前,猴仔家一只下蛋的老母鸡跑出笼来在干净的厅堂上拉下一寸高的鸡大便,鸡屎还在冒气,老母鸡却给土地婆一扫帚打憋了气。这件事,猴仔娘虽然恼火,却不好发作,一则理亏,违反了文魁居的公约,二则多少沾亲带故是个长辈。猴仔娘虽是自认倒霉却仍耿耿于怀,比如在我祖母面前就曾恶狠狠地骂过土地婆。这回,猴仔娘见儿子被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你这老货,你这没德行的老货!小孩犯了什么?你打,你打吧!打死人要偿命,现在是新社会,还想吃人呢!没见过这般孤独相的人,难怪会断子绝孙!”
大概是刺到了土地婆的痛处,这回她一句话也不吭,只悻悻地提着扫帚大声咳嗽着回屋里去。
土地婆爱管闲事是出了名。八弟奶奶死了时,谁都哭了,八弟没哭,土地婆过去一巴掌打得八弟嚎啕大哭。八婶婆的孙女端着饭碗边走边吃,土地婆骂了。六婶五十几岁穿裙子,土地婆讲了。她什么都管,走路太重太急管,大声嚷嚷管,鸡鸭不关管,脏水乱倒管,只要有与众不同的行为,被她撞着,她都管。尽管人们背地里都骂她管得太宽,却也不得不承认,文魁居在土地婆监管下,倒也井井有条。
土地婆管了别人与众不同的行为,却独独忘了自己与众不同的脾气,她鳏寡孤独不近人情,差不多把文魁居的所有人家都得罪了,唯一的谈友就剩我奶奶。土地婆之所以每晚必到我们家,实际上也因为她已没有地方可去。
记得是粮食紧张那一年农历腊月廿四,据说这一天是灶君上天向玉皇大帝汇报工作的日子。按当地习惯,必须准备一些好吃的灶饼灶糖,一家人围在一起送灶君上天并欢度宵夜。那天晚上,我们刚刚把灶糖、灶饼、荸荠摆在茶几上,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我们一家人包括奶奶在内都慌了手脚,请土地婆一起吃,那时人们没那肚量,一粒奶糖五角钱,一斤大米四元钱,而一般人一个月的工资就那么三十来块。“放到橱里去。”奶奶出了点子,大概是饿怕了,她老人家也忘了“爱德”。
“大嫂!”土地婆探进头来,先往空空的茶几上瞄了瞄,失望地坐了下来,然后咳嗽、喘气,“叭哒叭哒”地抽水烟。
“大嫂,叫大妹明天替我去领钱。”这是例行公事,土地婆每月五保户生活费都叫我姐姐领,猴仔娘虽在居委会,但她才不帮土地婆领这钱呢。
奶奶一边满口答应,一边把刚刚拿到手而来不及送进嘴里的一粒乌枣递给土地婆。土地婆并不客气,利索地放进没牙的嘴里,两片嘴唇连同双颊不停地蠕动,好半天才吐出一颗核子来。
土地婆埋怨着生活的艰难,她说她一个月二十三斤粮食定量,要卖掉一斤,才有钱买下其余的二十二斤。每月的菜金就靠五保户补助的那五元,一天,只能吃三粒咸橄榄哦!
我们不耐烦地等呵等,等她聊够了,土地婆才站了起来,我们刚要欢呼,她突然记起什么又坐了下来:“大嫂,你知道吗,猴仔他娘要把厨房加高。这可不行,我们这祖厝,被她一加高,风水全破了。”
奶奶信教不信风水,她早听说猴仔家想扩建厨房,既占了公家地皮,又挡光挡风影响观瞻,用现在的话说,那是违章搭盖,所以在舆论上她当然站在土地婆一边。不光奶奶,全族的人都与土地婆观点一致,但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公开反对。用文魁居人的话说,那是做坏人,谁愿意站出来做坏人?猴仔娘是居委会的,常言说不怕官只怕管。于是奶奶压低声音说:“这事你就别管了,这家人是不好惹的。”
土地婆一听,反而提高了声调说:“你也这么怕,大家都这么怕,怎么你们都这么怕。嗨!”
土地婆唉声叹气地走了。
第二天清早,我还在梦里,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愈来愈响。起来一看,天井里走廊上围了一大圈人,土地婆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躺在猴仔家门前冰冷的石板上,不让他家破土动工。猴仔娘破口大骂:“这野道的人,六亲不认,这野道的老货老不死的!”猴仔冲上前狠狠抬起脚想踢土地婆,被他爹拦住了。
围观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讲话。还是猴仔爹恋着亲情,好劝歹劝把土地婆给劝了起来。
没料到这件事竟然以土地婆的胜利而告终。土地婆将此事反映到镇上,调解的人来了,经过深入调查,土地婆得到左邻右舍的舆论支持,文魁居的人在背后倒是肯凭着良心说说公道话的,所以最后由镇领导作出决定:不准违章搭盖。
这件事使土地婆与猴仔家关系的裂痕又深了一层。六六年爆发了文化大革命,猴仔没有忘掉那事。那时猴仔正在农业中学念初中一年级,由于他家庭出身好,胆大妄为无知无畏,没多久就成了一个小战斗队的头头。破四旧时,猴仔领一班人马到文魁居造反,首先,那块挂在正门上方已一百多年书着“文魁”二字的匾额被砸烂了,然后几个人一起用大毛竹去捅大梁边上的两只凸出的雕龙,一捅,大梁直摇晃。土地婆出来干涉,她说那龙捅掉,大梁就不牢了。猴仔认真一看,也是,那龙本来就是支撑大梁用的。他想罢休又不甘愿,突然记起这老太婆还欠他家一笔帐,就领着小喽罗闯进土地婆家。土地婆倒没吭声,虽然她丈夫当过律师她也懂得一点法律,但她大约知道眼前这状况是不讲什么法什么理的。何况她丈夫是国民党时代的律师,儿子至今还在台湾,所以她明白,面对革命小闯将最好不乱说乱动。
猴仔在土地婆家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何止翻箱倒柜,甚至撬地板凿墙壁,然而没有任何收获。正准备撤退时,却发现在土地婆一件破毡衣上有一颗铜扣,铜扣上分明印着十二角的星,猴仔似乎在电影上看过,这种星是国民党的记号。猴仔把这件衣服带走了,土地婆没去争,也没去抢。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革命形势发展迅猛,全国山河几乎是一片红彤彤的景象。这天下午,猴仔娘通知文魁居的男女老幼到大厅堂开会,凳子自带,土地婆自然也不例外。
大家小心谨慎地围一圈坐定,猴仔娘开始念最高指示:“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批斗会,批判吴妹官的反动思想。吴妹官,站起来!”
猴仔挥手喊道:“打倒反革命分子吴妹官!”
在座的一个个面面相觑,大家根本不知道吴妹官何许人也。
猴仔娘急了,站起来对土地婆大喝一声:“叫你站起来,你听到没有!”
这时,大家才知道土地婆就是吴妹官,她的名字只在受批判时才被人正式使用。土地婆心里当然明白,但她拒不站起来。猴仔上前拖她,她坐到地上去,死活拉不动。
猴仔开始审问:
“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旧的改的。”
“旧的什么衣服?”
“土地公穿的。”
“打倒历史反革命土地公!”猴仔盲目地喊。
“不许叫土地公!”猴仔娘不知是在纠正猴仔还是在怒斥土地婆。
“那是我丈夫以前穿的。”
“扣子呢?”
“扣子丢了买不起,就找个旧的缝上。”
“哪里找来的?”
“在抽屉角落找到的。”
“老实交待你和国民党的关系!”
“没有关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土地婆不予理会,闭上眼睛,咬着牙关,嘴唇瘪进去,腮帮鼓鼓的。
“吴妹官迫害革命群众罪该万死!”
“抗拒到底,死路一条!”
猴仔声嘶力竭地吼,旁边没有人附和。大家都很清楚迫害革命群众指的是哪件事,虽然大家对土地婆也不是太敬重,可到底人的良心还在,对这么个老朽的土地婆采用这么激烈的斗争方式,他们实在是不忍心。
土地婆经过这次批斗,她的精神和肉体彻底崩溃了,就这样一病卧床不起。那时,我奶奶已先她去世,她在世上已无一朋友。
有一天,我从土地婆门前走过,她在小声地唤我。土地婆歪在床上,那床只是三块床板搁在长条凳上的简易的床。被烟熏成褐黄色的纱帐遮住土地婆半个脸,蚊帐近乎腐烂,上面打了几十个补丁,还有十多个没补的洞。我环顾四周,房间里摆的用具可以用“一”字来概括,一张桌、一条凳、一双筷子、一只碗、一把调羹、一个茶杯、一只脸盆,全是一些旧得没有牙的用品。土地婆脸色苍白,眼窝更深,双颊更塌,活象一具骷髅,样子十分怕人。
“伊弟,倒点水。”土地婆有气无力地说。
我提提热水壶,空着,忙回家提一壶水来。土地婆喝着喝着,流泪了:“达达,达仔啊!我恐怕见不到你了!”一阵揪心的大咳。
达达是她儿子的名字,我奶奶曾经告诉过我。但土地婆从来不唤她儿子的名字,也从来不提她儿子的事,所以人们背地里说她是冷血动物。可今天她怎么了?土地婆喝一口水,唤一声“达达”,任凭老泪纵横。我想劝她,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得偷偷溜了出来。
没多久,土地婆与世长辞了。按照最简陋的办法收拾后,剩下的就是房产问题。按规定,土地婆系五保户,房产归公。但猴仔家内部有人,所以房产由猴仔家继承。
一晃十多年过去,文魁居发生了不少变化。猴仔参军退伍后分配在公安局工作,后又推荐到公安学校学习,现在是县法院院长。猴仔娘前几年已经退休,拿几百元退休金不过瘾,又在文魁居大门外摆一个摊子卖鱼丸扁肉之类小吃。此时,猴仔娘身上少了“政治”味却多了人情味。土地婆死后,因无人领头干涉,猴仔厨房终于加盖了两层。加上土地婆的住房,猴仔兄弟俩结婚后尚有足够的房子住。
文魁居如今是够自由的了,厅堂堆满杂物,到处鸡鸭粪便,原有三口水井由于环境污染,都先后不能饮用。这时,人们开始怀念土地婆,常说:“要是土地婆在……”
一天,突然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生人,打听文魁居里的事。猴仔爹一眼认出是土地婆的儿子。“达达哥!”两人抱在一块哭,那情景够感人的。他俩从小在一起长大,解放前夕,达达到台湾跑一宗买卖,而就此一断三十余年。
猴仔娘忙拉着背着大包小包的达达哥进土地婆的故居。房间里挂着土地婆的遗像,这是土地婆生前花五元钱为死而准备的画像,死后被猴仔娘丢在柴火间。前不久,猴仔娘听说台湾有人回来探亲,有了预感,忙把这画像收拾收拾挂了起来。那个台湾来的达达在母亲的遗像前叩了三个响头后,便泣不成声。
猴仔娘把房契、钥匙和土地婆的遗物一件件搬出来给达达,说:“这些东西我代管多年,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不!”达达说,“我不准备回来过,那边还有我的家室亲人。这房子东西都送给你,还报答不了你对我娘这么多年的照顾呢!可怜我娘却等不到我回来这一天。娘啊!儿子报答不了养育之恩啊!”
猴仔娘陪着大滴大滴地落泪。
达达在文魁居只呆两天就启程回台湾,据说他在台湾当了大亨,已不习惯那种没有自来水没有浴室卫生间的清代建筑。临走,他送了不少黄金钱物给猴仔家。这些,都是我从外地回去时听老母亲说的。至于猴仔,我确实看到他的高档奢侈物品多了,生活花销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回他该感激土地婆了。”见到猴仔趾高气扬踌躇满志的样子,我心里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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