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见到她整整两年了,两年的时间里,我也偶尔想到过她,但想得并不是很浓郁,只是一种淡淡的怀念,夹着些若有若无的感伤。每次想她的时候,我都努力试着去忆起她的音容,但终于没能忆起,只是有一缕飘忽不定的菊香。
那是高二的时候,正逢五一长假。刚刚入夏,一切都很鲜妍,像刚采的草莓般泛着一种迷人的色泽。我原本是要回家的,可这些天母亲在照顾外婆,一时还不能回来,我也没打算再回去,而是去了大舅家。其实在五一前,大舅就让我去他家玩,这次也算是赴约了。
车进站的时候,我便看到了大舅,带着副银边眼镜,灰黑色西装,仍然保持着我记忆里的那个形象。下了车,他也看到了我,我向他打了个招呼,随后我们便一起去超市买了些菜。他的家在十楼顶层,回去得也不算晚,可上楼时却发现几乎每家每户都紧闭着门,斜晖透过天窗照在上面,很颓废的感觉。晚饭后,和表弟闹了会,已经很疲惫了,便早早睡了。
刚来这里感觉很无聊,时常一个人来到天台上转转。天台上摆满了花,还牵着些丝瓜藤,这都是大舅弄得,他一向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这些种花用的土都是他一个人从楼下搬上来的。其实住在顶楼上的人都有爱种花种草的爱好,有的也种些菜。每当傍晚时分,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到天台上转转,可以闻到各种各样的香味,有些很熟悉,却总想不起是什么花。但这种猜不透的感觉很有一番滋味,朦胧中带这些诗意,有时一阵风吹过,更让人沉醉。
又是个傍晚时分,我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书,正兴致很,一个柔和的声音飘来:“大哥哥,给你桃子。”
我一抬头,便看到一个五六岁左右小女孩,扑闪着双大眼睛。右边的发髻上别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夹,而左侧的发髻上插着一朵白菊花,花瓣上还沾着些水珠,像是刚采的。她正用她那细小的手托着一个硕大的水蜜桃,一直伸到我的面前,正等我去接。也许她见我一直看着她,竟有些害羞的微微低下了头,我接过桃,说了声谢谢后,她便一个劲地往门外跑,将地板踩得直响,像一个活泼的小天使一样。她走后,我放下书,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这个桃子,竟有一种莫名的触动。曾几何时,我在也没接触过这么清澈美好的童心了,那是世间最纯美的事物,一块未沾染的洁土,想不到我还能遇上,这实在是个意外。
正想着,小女孩又跑进来了,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大哥哥,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呀。”
我笑了下:“好啊。”她好像找到知己似的,挤坐到我旁边。我也没有教她难的,只是拣简单的教她。末了,她指着她头上那朵白菊花问我漂不漂亮。我点了点头说很漂亮。她就更开心了,和我说的更多了。在交谈中才知道,她叫李如意,今年已经六岁了,家就住在隔壁。我问她那菊花是哪来的,她用小手摸了摸头上的花说是她家种的,又问我喜不喜欢。我点了点头,还没等我说些什么,她又往外跑,不一会,她拿这一朵白菊花跑到我跟前,说是送给我的。我接过花,她还是挤坐在我身边,很认真的看着我。正在这时,他奶奶叫她回去吃饭,她站起来很礼貌地说了声再见,便边应她奶奶边往外跑。她走后我竟觉得心很空,心像缺了什么似的,但又说不出。只是找了个杯子,将花插在上面,放在桌上静静的看着
晚饭后,我和舅妈说到她,才知道她家很复杂,父母离异几年了,是她奶奶一直在照顾她。说到最后,舅妈有些意味深长:“多好的一个孩子,这么小就遇上这样的事。”而我的心更是不能平静了,没想到她那纯美的笑容的背后有着她那小小的坚强,多么懂事啊。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也常来玩,发髻上仍然别着朵白菊花,每次她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都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每当她带着一种撒娇的语气喊我大哥哥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对她充满怜爱,甚至想照顾她一生。她是那么缺少爱,却又那么渴望得到爱,然而对她而言这已经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要求了。他奶奶已经没爱她的能力,而他父母早已将她抛弃。
我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能给她的爱也是有限的。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能深刻的感觉到她对我的那份依赖,而这种对爱的极度渴望,对人的过度依赖,也许会为她不久的将来,埋下一段更为残酷的爱的背叛。
终究我还是离她而去了,无声无息的,连同她所依赖的那份爱,我也带走了,只是那朵白菊花,还留在那儿。这种两不相干式的离开,或许会让她明白,人生只是一场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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