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故乡城东司马街,是一座建于清嘉庆年间,被当地人称作“六扇五”的大院落。老宅住有陈姓几十户人家,小时,光那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孩似乎就有十来个。老宅三进结构,大厅、天井、回廊、弄道,活动空间颇多,因此,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也就非常丰富多彩。
“猜手心”是一种适合于低龄儿童玩的游戏,一群小孩坐成一排,把手放到背后,一个站在背后的孩子把小瓦片之类东西偷偷放入某个人的手中,在这过程,大家还嘴念儿歌:“水鸡噙,水鸡憋,雷公闪闪捏又捏,有死没死先出手。”然后把小手伸到前面来让另一个孩子猜,被猜中者称为“死”了,于是猜与被猜者角色互换游戏继续,猜不中则重来。玩这游戏最好是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参与者更会觉得温馨有趣,不到父母喊睡,游戏是不会自动终止的。
男孩玩的游戏多为动的,如“滚珠子”“推圈子”“摔炮子”“弹弓”“竹筒枪”等,而女孩则喜欢静的项目,像“捡石子”“翻绳子”“叠纸”之类。有些活动则是男女可以混合玩的,比如“跳房子”“踢毽子”。“捉迷藏”是所有调皮不调皮的男孩都爱玩的游戏,那时,电影上映的反特片子忒多,所以我们又称捉迷藏叫“民兵抓特务”,而且还要把阵营分成敌我好几国,颇有时代特色。
男孩天生的爱冒险,上树掏鸟窝、爬墙偷果子那是家常便饭,我的那些小伙伴还爱玩一种其实相当危险的游戏,叫“挑尺子”。道具很简单,取一根约五、六寸长的小木棍,搁在地上一个挖好的小洞上,一男孩手持一根近两尺长的根子,使足劲把那小木棍挑向前方,前方站着一排接棍的男孩,那架势有点像罚点球的样子。木棍被人拦接着,就从被接处往小洞方向投,如没被接着,则从小木棍落地处投向小洞,然后按小木棍与洞口的距离远近计算成绩。为了使木棍远离洞口,持棍一方用手中大棍狠敲飞来之小棍,打得小木棍呼啸着飞向人群。这个游戏上半截类似于棒球,下半截类似于高尔夫球,然而却比这两球都危险,棒球接球者有防护手套,我们接木棍却是徒手,而且棍子嗖嗖飞出不长眼,被划破脸皮刺到眼睛是常有的事,甚至还有缝针的住院的。但男孩们总还是乐此不疲,因为游戏刺激。其实任何事物总有它的两面性,危险的事物往往可以锻炼人的意志和冒险精神,比如挑战极限即为此理。
到我女儿小时候,什么都没有玩上,就剩下学习,学习就是一切。当我把那些小时玩过的游戏说给她听时,她像听安徒生童话般入迷,听完,乖乖爬上钢琴凳练琴去。因为小,还不会数数,我放一堆塑料片在谱架上,女儿弹一遍曲子就拿下一片,直至塑料片拿完才下凳。女儿是个地道人,不管大人有在没在,她总是一丝不苟地弹完片数,绝不走江湖。这就是我女儿的童年,她没有游戏,没有伙伴,如今她已是大学生,除了网上聊天,似乎仍然是什么都不会玩,想到这些,我有时挺感内疚的。今年春节,我们几家相聚,大人聊天怀旧,三个小孩(两个大学一个小学)凑在一起玩电脑游戏,嘻嘻哈哈声持续到下半夜,因为是难得的假期,大人都不干预。天哪,这就是他们这一代的游戏。
儿时的游戏渐渐地在记忆中消失,也许这些游戏再也不会回到孩子身边。前不久,有人大代表谈到民俗文化、民间节庆正逐渐被西方文化所取代,近日又闻亚洲某国斗胆欲向联合国申报“端午节”为其国家节日,在国人大感尴尬的同时,我突然悟到小时玩的游戏、唱的儿歌其实也都属民俗文化范畴,如不加紧收集、整理、传播,恐怕总有一天是要消失殆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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