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中篇 第十五节
意外的风波
1981年在行政股工作的这段时间总体还是比较顺利的，施行了许多自己的主张，体现了一些曾经想要体现的意志，杜绝了一些不正之风，建立了一些新的秩序，自诩为潜意识中的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强烈愿望喝一些管理思想得到了一些体现，但也因此埋下了一些个人安全的隐患而不自知。
由于自己在进入这么个芝麻官场也缺少所谓的任何根基，纯属工作需要的一点机遇，更谈不上靠山以及什么人际网络，所以过了一段时间那些潜伏的隐患终于由一个莫须有的导火索而彻底爆发了。
事由这年的冬季，食堂事务长要向行政科借100元为食堂买腌菜，我要他向厂财务科借款，他不听，坚持要向我借款。我行政科只是卖菜票有限的资金，再借给他就根本不够周转。
经过反复争执不下的情况下，我提了个建议说：“如果你向财务科借款有困难或怕烦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办，但借条要你签字，你负责向财务科还款”。他也同意了。
当即我和他一起到财务科，我填写好格式借条，由他在借款人一栏签名后，财务科也不需批准，实际上是按惯例就凭条付给他100元，当时在财务科我当司务长的面与财务科长和所有财务人员都再三申明该项借款由事务长负责向财务科还款，大家也都一致认定，这事也就铁板定钉算告一段落。
在上述借款过程中，事务长为坚持向行政科借款，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就先打了一张借条扔在我办公桌上，我既未接受也未理会，事后才发现那张借条，我便顺手收了起来，凭他号称泰州市商界经验老道的小诸葛，不想竟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
次年，他在四、五月份竟鬼使神差地将100元还给我，我便将他留在我处的借条给了他。由于他平常的所作所为，我的本意也是想借机教训他一下。
大概是在八月份财务科清帐，凭借条要事务长还款，他始终都没说该款已还给我，只是反复强调说，这个钱他已还了，还给谁了他竟也说不出。这个财务科的借条不该他还，所以他没有过错和责任。财务科在解决不了的情况下只好向厂长汇报。
我对待这件事的本意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只要他承认做错了，也就完了，我是根本不可能要他承担这100元的，这其中也有一点年轻人的争赢斗胜之心在作祟。
可是厂长在找我谈话时，出乎意料的是厂长竟不能公正地评判，始终不能够明确承认财务科的借条应由司务长归还这个证据确凿的铁的事实。
这无疑激起了我的倔强，我坚持一定要明确该借条究竟应该由谁负责归还。不然，司务长就一点也没有错，难道还是我错了不成？
显然谈话没有结果。我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财务科的借条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而且还有财务科所有人员的见证，他们为什么与事实而不顾，一味地装糊涂。事后我才搞明白了，这是厂长的故意所为，。
带着迷茫和困惑下班后心里一直不能平静，我有一个同事的好朋友，他父亲是某工厂的老财务科长，就住在我家附近，我便来到他家咨询。老科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程啊，我知道你有理，但得理不饶人也不好，特别是关于钱的事，这个玩笑不能开”，我听后深有感触，第二天到厂我就把真相告诉了领导，也将100元给了司务长，当然是在他承认错误后才给的，一场风波也就算结束了。
这件事当时在全长引起了不小的议论，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有的说厂里少钱了，有的说司务长贪污了100元，也有的说程恩汉拿了厂里100元，种种议论不一而足，我也无法一一去做解释，也就听之任之了。
几天后，财务科的那一位悄悄对我说：“当厂长找你谈的时候，你应该把真相告诉领导”。
我也深知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但当时他们竟然拒不承认借条的基本事实的那种语境引起我一时激愤而转不过弯来，以致欠妥。这一切现在才知道当时都是厂长故意设计的圈套，也说明我当时在政治斗争或说是社会经验方面还很嫩，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当。
多年来我常想，财务科的那一位她当时若能及时提醒我才该有多好，我的工作和生活中就是缺少这份辅助。她的遇事周全、冷静而老练我是不及的。
时隔许久，有人告诉我，她曾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程恩汉绝不可能拿这个钱，他绝不是那种人。”
她是个从不多言多事的的人，像这样的是非话，更是总是避而远之。她能这样为我对人说，我听后真的很感动，感受到背后闻说知心话的温暖。说明她对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更增添无穷的慨叹！纵然好事难成，但能得到这样的话语，一片心事也算没有白费，也就足以无憾了。
在工厂我也有一些好友，好像一时全都失语，殊不知尚不及其一女子也。一时世态炎凉，不免令人不无一点遗憾。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料就在一周后的一天下午，政工组长把我叫到政工组，神色凝重地对我说：“根据厂领导研究决定，把你调到造纸车间上三班，当操作工。”
我一时被懵在那里，这个决定无异于是一记晴天霹雳，我怎么也想不通，我反复追问这究竟是为什么？可是那个政工组长冷漠无情地始终就是一句话，这是工作的需要！我再问是不是与借款有关，他坚决不予回答，到最后还是那句好，工作的需要。从那时起我就深感到当官的心都是铁打的。
我从18岁进厂后，一直严格自己、刻苦专研，努力工作，从生产车间的操作工开始，到做保管员、车间记录员、化验员、组建检验股理化室，质检负责人，从事新品研发，直到行政股，一路走来是何等的不易。
我自认为工作都是非常出色而优秀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现在竟被不明不白地一撸到底，一夜回到解放前，又回到了原点，其内心的悲怆，这含冤蒙屈的痛苦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虽然事情三十多年过去了，可是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仍然感受着说不出的苦涩。
当这个不幸的事件发生后，我才回想起当初到行政科时化工局技术科的何科长对我的建议和劝勉，她劝我不要去做行政工作，认为我非常适合从事技术工作。可惜我为了报答厂长的知遇之恩而没有听她的劝导，现在事实充分证明了她的建议是多么的正确，可惜为时晚矣。
我在万般困惑的情况下，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朋友陪我到乡下去转了一趟，陪我散散心，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厄运。
晚来走在异乡的田野上，望着满天的繁星怎么也难以入睡，心中的思绪如翻江倒海般地翻腾不息，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并不能阻隔我的心还是缠绕在那个魂迁梦绕的地方。还是在盛夏时分，野风吹来没有凉爽的感觉，只感到打心底的阵阵寒意，一种孤独无依的悲凉笼罩着我，等带着我的是枯燥、肮脏、繁杂、艰苦的劳动。
在这种社会环境中，我们无力去抗拒强权的压制，不得不逼迫自己低头去勉强接受强加给我们的无情的现实，深感到一份生存的无助和绝望，一颗为事业奋斗的热心被降到冰点。这时我是多么需要理解和支持，哪怕是精神和道义上的理解和支持，也能让人得到一丝慰藉，可是现实就是没有，这一切只能由自己去独自承受。
我整夜反复检查自己，我工作错在哪里？我做人又错在哪里？反思的结果是更加茫然，我自认为我没有错。但是没有错为什么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我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上班几天后的某日在厂办公走廊与厂长不期相遇，四目相对时他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你好大的胆，我不放她去，你竟然把她放走了”，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事情在等着我。（在中篇十三节中记叙的事情）
这可是个天大的冤枉，我不得不解释，她去复习不是我放走的，是书记出面协调的，如此云云。
他略有所思后还是径直走去。
我算是弄明白了，心中也轻松了一大块，终究非我之故，应该是厂长的歹意+霸道+误解所致。
我感到我的责任就在于在那次的批假问题上我没有能及时察觉到厂长那卑鄙、下流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从而也就没有积极支持厂长对一个弱女子实施打击报复的行为。
在方法上的不当就在于当书记出面协调后，在实行厂长负责制的体制下，厂长作为我的行政主管，我应该要及时向厂长汇报，这样就会把矛盾转移到书记和厂长之间，也就既保护了弱者的利益又保护了自己的安全。厂长知道后即使对书记有看法，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思想上对复杂的人际关系敏感性不够，对是与非的界限过于分明，这是在行政管理部门工作的大忌。
当时我已28岁，但对于社会经验自知还是比较缺乏，一个人对专业性的东西非常专注的时候往往对人际关系的考虑会有所不足，两者兼备的人就是人中龙凤。
当初化工局技术科何科长对我的劝勉也许就是基于她已准确看到我的这些特点。何科长的老公是我市化肥厂的一把手，据说很多厂里的大事都是问计于她，她就属于两者兼备的人才，她在局里的威信也很高，颇受尊重。何工对我很好，很关心，我始终对她充满信佩和感激。
一番自我检讨和总结后我还是要继续走上我的沉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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