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们眼中,我是高傲的女神
在我的眼中,你们与我混然一体,了无分别。
高低只是你们心中的尺度,在我,无限中所有的有限者都是一样的。也许你们说这种想法就是高度,那我只得微笑着承认。
是你们的沉沦与陷落衬托了我的高度,你们却又用女神的名字来异化我,用自己的卑下来隔离我,目的只是为了掩饰你们的萎琐。
在很遥远的年代,作为自然之子,我们是一样的存在者。
那时,我是深海中一个寂寞的石子,由于渴望光明的世界,我的意志把自己长成了汪洋中的一座山岛,然后我又把触角继续延伸向天空,从最低下晦暗的海底冲到世界最高点,我用了四千万年的时间。我渴望向上攀升,只要我存在,这痴迷的努力就永不会停止。
这样的攀登是艰难的,也很寂寞,同行的伴侣大都停留在某一处歇息了,他们很快因闲适和娱情而流连,并变得优雅,增添了不少华美的装饰。而我只因为在他们盘桓留恋的时候多走了几步,便有幸看到了那些伪饰的可悲。那里万里纵横交错的繁复,那些鸟语花香,那些诗意的条条曲径,它们在我眼前只是一片流云掠过,并不令我惊心,我不屑于用媚态来换取春风秋雨的恋情。
我不喜欢华丽的装饰,锦绣山河是不可恋慕的浮名,我不需要赞美和舒适,那是激情的墓场,我不需要呵护和同情,那是弱者的专利。我知道有了这些滞重的负累,我会迷惑,会沉醉,会疲劳,会忘记了继续攀登。
所以我注定是要继续寂寞的,但我却因此更加坚韧,在狂风大雪与冰霜的侵蚀中,我默默成长,心无旁骘,我的意志把自己雕塑成了一个凝固的形象,喜怒哀乐之流大汇于心,却又象冰川一样块然凝结,从外表你们已经看不到我的变化,我的激情深深掩藏在冰雪之下。
我是寂寞的,但如果一定要与拜服在我脚下称我为“女神”的愚昧者对话,那我宁愿永远喑哑沉默下去。我是希望(但并不依赖)某些巨人和我站在一起,那些带着荣誉和胜利旗帜来到的人们,我是欢迎的,他们是勇敢的攀登者,他们是老子、李白、苏东坡、苏格拉底、释迦、爱因斯坦……他们是我头上的星光,身畔的流风和总是沉默的天籁……
这样的交流很少,也不是我主要兴趣所在。这世界于我没有乐土,我的兴趣只在不断地攀升中与天空私语,这私语只有我和她可以听到,这使我有一种秘密的快乐。
但,这样的对话也常使我嗒然自失,我感觉自己依然很渺小,十万须弥(佛经中称喜马拉雅山为“须弥”)可纳于一芥子中,何况一个小小的须弥置身于茫茫的宇宙?当此际,我往往混沌于存在与虚无的边缘,但有时也喜欢这种天上人间浑然莫辩的状态,并为自己的自失而着迷。
如果哪一天这种内化的力量把我物理化的消失,请不要奇怪,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本是自然之子的共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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