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玖玖约好在话剧团大门口碰面。
夜光表指针指到七点四十八。玖玖怎么还没来呢。
冬天的傍晚很冷,夜黑得也快。我一个人就这样站在那扇落了红漆早已破旧不堪的古式大门门口。
真的很冷,毕竟已经是冬天了。裹着那件紫红棉衣让我以为自己就可以从此温暖起来。
街口吹起了阵阵冷风。发丝撩过脸颊,轻轻地。
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
幸好的,还有玖玖。
让我不再寒冷。
一双温暖的手从我身后蒙住眼睛。
玖玖,别闹了,知道是你。我掰开那双手。
玖玖笑了。
她穿得又那么薄。不过我明白她的温暖,包括她的笑。还有嘴角边浅浅的酒窝。
话剧团演着一出儿童戏。
耀眼的榕树树叶,艳丽的蘑菇,碧蓝碧蓝的天空和纯白纯白的云朵。还有青青翠翠的草。
都是一些道具。纸扎成的。他们以为这可以让人感到真实。
其实这没有真实的温暖。
他们不明白怎会明白人物在,温暖就在。谈笑在,感觉就在。道具是没有什么用的,仅仅只是不断地提醒着脆弱。一遍又一遍地。
玖玖正嗑着瓜子,清脆的声音从她嘴边传来。地上白的黑的一地瓜子壳,踩在上面让人想起深山老林中交错在地面上的松针,只是没有那么柔软罢了。
舞台上那个长头发的公主手提着花篮,金色的头发上别着几朵小花,似乎她在采着蘑菇。她没有小红帽,没有火红的温度,没有温暖的酒窝,有的只是一件纯白纱制的有大朵大朵泡泡袖的公主裙。
冷漠而又高傲。
后来,那些头戴动物头饰的人都出来了。在一起又唱又跳,手拉着手。
玖玖,都这么大了,你还喜欢看这些啊。我歪着头问她。
反正有票,不看白不看啊。玖玖满不在乎地说。又大大包了一口上好佳番茄味薯片。
我开始觉得有些浪费时间。
话剧。话剧。话剧。我重复着这个词。
很多厚纸板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了,不停地在动。
我笑了。开始很认真地看起来。
有些感到明白。
很多很多的人在舞台上蹦跳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即使只是假装地高兴,欣喜,快乐,幸福,可是给人的感觉还是可以很温暖很和煦的。他们,一定只是想要看到的人高兴就行了吧。
渐渐地,我也觉得他们真的快乐了起来。
我想,因为快乐久了。假装的快乐久了。让他们以为自己就真的快乐起来了。
他们在告诉我,他们是幸福的,你看,他们的脸上挂着笑。
散场了。好多好多的人都走了。
还剩下那些场景。榕数叶。蘑菇。天空。云朵。草。
戏散了,人走了。
道具还在。
道具上,没有余温。
腊月初七,风依然是阴冷的,刮在脸上有些痛。
玖玖来到我的屋子里。她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拖鞋踢踏踢踏地响。
瑽瑢,我想我应该离开了。
玖玖边说边拿出一张火车票,粉色的车票莫名地有些刺眼。
去哪?
先是苏州,你明白的,我很喜欢那里,不过也许不会停地太久。西藏,或也会去。
我点了点头。
玖玖的想法我会明白。
春分那天,一张明信片飘然而至。明信片上贴了玖玖的相片。
那是一个依然温暖的玖玖,在一棵茂盛的榕树旁。嘴角依旧是两个小小的酒窝,牙齿是好看的米色。
邮戳既不在苏州,也不在西藏,地址那一栏空着。
玖玖。
我独自一人到话剧团看了场演出。不爱嗑瓜子的我,吐了满满一地的瓜子壳。踩在上面,很软又有些扎。听得见瓜子壳被碎裂的声音。
话剧结束,想起曾经的那句话。
戏散了,人走了。
还有道具。
玖玖以为她的信件也可以给我余温。 |